“谢谢,贺先生,谢谢您。”
贺青昭淡然一笑:“不谢。”
程嘉茉被他的笑晃了神,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贺先生,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贺青昭一怔,随即敛了笑,声音低沉地说道:“回去后好好读书,你要是能考上京大,我们就有机会再次相遇。”
尽管程嘉茉心里很清楚,他只是随口一句敷衍的话,或者说是一种善意的鼓励,但她还是记在了心里。
后来她的所有社交账号,全部都是一个昵称——京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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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凛凛秋雨,穿林打叶。
程嘉茉合上《但丁九篇》,双手托腮看向窗外,嘴角不自主地上扬。
很多人都不喜欢下雨,但她却很喜欢。
她最喜欢下雨天了,因为她曾在下雨天获得过重生,下雨对她来说是噩梦,也是希望。
还有一个很深的原因,她想再次遇到他。
当年她顺利回国后,没再去曲城——她妈妈那边,也没联系她妈那边的任何一个亲戚,而是回了庐城——她爸爸这边。
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回家时,爷爷奶奶也已经去世。
她无人可靠,只能求姑姑暂时收留她。
后来她拼命学习,可能力有限,最终没能如愿考上京大,但为了那句虚无缥缈的约定,她还是报考了京北的一所大学。
她来京北已经一年了,经历了无数次的雨天,却再也没见过他。
也是,诺大的京北城,茫茫人海,哪有那么容易遇见。
再说了,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也许这三年他根本就没回国,而且就算回来了,也不一定会在京北,或许是在别的城市,如果是那样,她又怎么能再次遇见他?
秋雨接连下了三天,放晴后,M大校园的桂花全部开了,虽然没有“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凛冽,但却有它自己独一份的清甜淡雅。
正是下课时间,来来往往的人走在两片桂花相夹的林荫道上。
秋风吹拂,花香扑鼻。
有人赞美桂花香甜,也有人斥责桂花难闻,还扬言想把所有的桂花全部铲了。
室友张文倩撇了下嘴,小声吐槽:“什么人嘛,不喜欢就要毁灭,唯他独尊不成?”
程嘉茉想说在京北这种地方,“唯他独尊”的人一抓一大把,只是话都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
她嘴笨,不太会说话,怕没说清楚,反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另一个室友丁巧巧笑着说:“我想到汪老先生在《人间草木》里写栀子花的一句话,‘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哈哈哈哈,把栀子花写的像个骄矜高傲的大小姐,好可爱。”
张文倩扑哧一下笑出声,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得明媚张扬,比八月的秋阳还灿烂。
程嘉茉却笑得温软含蓄,红润的小嘴轻轻抿着,一双娇媚潋滟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整个人安静恬淡,如这满园的桂花般清新淡雅。
丁巧巧等张文倩笑声止住后,才继续说:“我觉得这句话套用在桂花身上也适合,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甜甜蜜蜜,你们管得着吗?”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寝室楼走去,走到楼下,快上台阶时,程嘉茉手机响了,是微信提示音。
她停下脚,拿出手机查看。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考虑好了没有?】
【我从不勉强人,全凭自愿。】
【你可以拒绝,只不过你朋友裸贷的事……】
程嘉茉脸上没了笑,捏着手机的手用力收紧,捏得指关节发白,手心捏出一层黏腻的汗。
她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强行把那口浊气压了下去。
在张、丁两人回了寝室后,她没回寝室,而是拿着手机走去了一旁的矮冬青后面打电话。
“我答应你,但是你要把我朋友的事解决了。”
电话那端先响起打火机砂轮擦燃的声音,紧跟着是男人慢条斯理的说话声。
“只要你肯答应,一切都好说,下午三点后没课吧?”
他这么问,就表明知道她的课程时间。
程嘉茉没法撒谎,而且她也不擅长撒谎,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齐英杰说:“我让人去接你。”
程嘉茉急忙回绝:“不用,你把地址发来吧,我一会儿自己坐车过去。”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拒绝得太快太干脆了。
要是惹得齐英杰生气,非但不帮她,反而落井下石,竹悦就真的完了。
想到这,她吓得心脏猛然一缩,心口突突直跳,急忙找补:“齐先生……”
不等她说完,齐英杰笑着打断:“叫你过来只是想请你吃顿饭,交个朋友,你紧张什么?”
程嘉茉却更紧张了,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没紧张。”
“不是紧张那就是害羞了? ”齐英杰语气略显轻佻。
程嘉茉紧抿着嘴不说话,她不是一个思维敏捷伶牙俐齿的人,就算是在同龄人面前都笨嘴笨舌,面对齐英杰这种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爷,显得更木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齐英杰撩骚的话没得到回应,顿时觉得无趣,没了再逗弄的兴致。
他虽然喜欢美人,但却不喜欢木头美人。
可一想到这个呆呆笨笨的木头美人,竟然三番五次地拒绝他,心里不由得窝火,随即冷笑一声,语气浮浪地说道:“小茉莉,快点过来,哥哥想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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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宇会所,城南最大、最繁华的一家娱乐场所,位于城南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地段。
会所二楼VIP包厢,一群公子哥儿东倒西歪地坐在沙发上谈笑。
沈泽川在齐英杰挂了电话后,把手里的骰子砸向他,笑着说:“你他妈的恶不恶心?还想得很,你咋不说想得鸡儿都要硬炸了呢?”
齐英杰笑着偏了下身,骰子擦着他肩落到沙发上。
他拿起烟盒磕出一根烟,咬着烟嘴痞气地说道:“你咋知道老子没硬?”
沈泽川朝他扬了扬下巴,视线在他裆前扫了眼:“老子不瞎。”
其中一人笑着说:“杰哥,脱,脱给川哥看,让他看清楚你是软还是硬?”
齐英杰弹了弹烟灰,对起哄的那人说:“老子脱了你要给老子舔吗?”
“哈哈哈哈……”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笑过后,又说起了城西老房改建的事。
沈泽川提出建议:“等贺青昭到了,你跟他再商量商量,大不了多让两分利。”
齐英杰扯了下唇:“再多让八分他都未必肯,贺青昭那人,表面看着斯文儒雅,一副谦逊淡泊的样子,实则权欲心堪比汉武帝,他要是狠起来,在座的你我都是弟弟。”
说到这儿,他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桌面。
“一个唐敬尧,一个贺青昭,他妈的南北两匹狼,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坐在进门处单人沙发上,始终没说话的一个人突然接话:“唐敬尧是狠在脸上,贺青昭是狠在心里。”
齐英杰看向那人,十分赞同:“陆二哥说得对,贺青昭那狗日的面善心狠,四九城首屈一指的斯文败类,吃人连骨头渣都不吐。”
被齐英杰称作“陆二哥”的人叫陆俊砚,是莞市锦鸿集团二公子,也是这家会所的老板。
他从暗处站起身,抬手看了眼腕表,对齐英杰说:“你给贺青昭打个电话,问他还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