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紫犹豫地抬头,澄澈如孩童的眼眸看着她道:“真的吗?”
钟玙停了片刻,真诚地说:“要听真话的话其实就是我觉得,他害你至此,对你负责是应该的。愧疚与情谊相互滋长,也许早就分不清了,所以真心实意须师姐自行分辨。况且,你又不亏,喜欢他就玩玩他,不喜欢了就另找一个更好的,岂不更妙?”
安紫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闭眼片刻,无语道:“有时候,总有一种师妹你阅历太丰富的错觉。”
过了须臾,她还是下定决心道:“我想去找他,守乐你能陪我吗?”
钟玙笑着摆手,推了一把她道:“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安紫走远了,忽然回头纳闷道:“忘了问了,何为电灯泡?”
钟玙一个人走在集市上,虽然热闹,却也孤独。虽然孤独,却也畅快。
她穿过琳琅满目的商铺小摊,看见月色明朗,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又忍不住想,季明知现在会在哪里呢?
看来今年的生辰,他没法兑现自己的承诺。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一只淡绿色如幽灵般的灵蝶悄无声息地落到钟玙肩头。钟玙立即察觉,略一偏头,唇瓣就擦过灵蝶细长微屈的触角。她愣了一下,笑着自言自语道:“追踪蝶?谁派你来的?难不成是季明知回来了?”
钟玙漫不经心地拍散肩头灵蝶,手放下来的那一瞬间,却明显发觉不对劲——有人巧妙地穿过指尖缝隙牢牢牵住她,十指相扣。
钟玙的表情骤然凝固了。
她身边,叫卖的商贩,来来往往的行人,可她手里,空空如也。
钟玙沉着脸,不动声色地任由那隐形人牵着自己走了一段路。她悄声试探九筒,但九筒什么也没有感受到,反而怪她打扰睡觉,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
这才几个月,它的生物钟甚至比自己还准时。
路上喧闹声不绝于耳,可偏偏钟玙觉得自己身边这位安静极了,整个世界也随之沉寂下来,远离这尘世的喧嚣。
她突然停下不走,那股力量也随之停下来,像是在等她。
钟玙试探地叫道:“季明知?”
她的身侧,淡淡的荧光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气息含糊,像是从水下深处冒出的声音,钟玙却恰好能够听清——“师妹,生辰快乐。”
钟玙鄙夷着,却笑弯了眼。
“季明知,这是什么新奇的符术?”
“幻影符,用追踪符改造的。”
“季明知,为何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和我联系。”
“出了一点意外。”
“……季明知,你为什么不开心?”
钟玙身边的那个透明人蓦然停滞,过了一会,他断断续续说:“师妹,如果每个人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需要我们做什么?”
钟玙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问道:“你说什么?”
季明知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像是难过:“我想要天天见到你,想你活着,没有离别,就像现在一样。”
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钟玙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直觉却让她警惕,她不由分说地抱住那个虚无的人,附在他耳边道:“季明知!”
那人乖乖地窝在她颈窝里,仗着钟玙什么都看不见,可呼吸却切切实实地打在她耳侧,懒洋洋的声音道:“我在。”
好怪。以前季明知会离自己这么近吗?
钟玙压下心里的困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这世上只有一个钟玙,你要是在其他地方把我认错了,你就不用回来了。”
她碰到他的背,摸了一手湿漉,她低头看去,明明手上什么也没有。钟玙的气势蓦然一变,焦急道:“你受伤了?!”
季明知低低地笑了几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一点小伤。师妹,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钟玙看着四处张灯结彩,艳桃秾李,花前月下,一派火树银花的景象。她最后小声郑重地说:“我想要师兄平安归来。季明知,我想见你。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离别。”
季明知陪她走完漫长热闹拥挤的集市,到桥头水边放花灯的地方,灵气开始消散,慢慢融于天地之间。
空中飘来一句缥缈如烟的答复——
“愿顺君意。”
钟玙莫名红了眼眶,她倔强地抬头憋住泪水,万千花炮却在此时怦然绽放,空中绚烂至极,钟玙勉强看到歪歪扭扭的几个字——“钟玙生辰快乐!”
钟玙哭着哭着就笑了,她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却看到天上又炸开一束“紫此一生”的烟花形状,还是这种奇丑无比的画风。
钟玙皱紧了眉头,低头一看,司源流和安紫赫然正在桥下放花灯,而司源流的手正在身后不太熟练地施法画咒。
死胖子!符术没比自己强一点逞啥强啊。
钟玙安安静静站在他们身后,没有去打扰他们,她在心里暗道:“司胖子,最好对我师姐好点,不然下辈子,就准备在轮椅上度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