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筒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黄昏时候,季明知特地送了许多安神香和固魂符给钟玙。钟玙通通用上,两眼一黑,屏蔽效果嘎嘎好,怎么叫也叫不醒。
九筒简直也要两眼一黑,它知道钟玙睡眠质量向来极好,担心她错过任务时间,只好固执又颓丧地骂道:“王八蛋,你和那个王八蛋果然天生一对……要是再完不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我可怎么活啊!”
九筒哀嚎到最后,天边曦晨微亮,屋里寒气稍凉时,仿佛同化了一般,脑海里冷不丁冒出一条钟玙式想法——世界毁灭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打工还债,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冷意顺着神经爬上天灵盖,麻痹它的脑干,这破任务谁爱做谁做去吧,天大地大哪里有睡觉大。
它嘴里叨叨着:“明天要去安慰五皇子的任务你记得去做啊……”
话没有说完它就彻底睡了过去。
于是钟玙起来的时候,头一回没有听见叽里呱啦聒噪吵闹的九筒。她奇怪了一会,却没有过多纠结,背起诛心就赶去比试场去了。
尽管做了无数准备,但真正上台与筑基期弟子比试时,钟玙身体仍然微微发颤。
那并不是害怕所导致的颤抖,仅仅只是因为能够手中持剑,去问剑强者而发出的不由自主的悸动而已。
钟玙发自内心觉得,得亏自己前世受过社会主义的熏陶,这一世又遇到季明知这样古板正直的人。否则以自己的性格,恐怕变成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不是没可能。
“云归峰,剑修,钟玙,请赐教。”
“问天峰,符修,许尹,请赐教。”
许尹召出一支粗长的符笔,首先便是沾墨画符,他的符墨是特制的朱砂墨,钟玙眼疾手快,立即一剑斩断他的墨砚。
许尹向后退了一步,眉宇间不动声色,他的符笔仍然沾了些许溅出的墨水,借着这一抹朱色迅速画下符咒。
“山木为林,以符蕴物,桃花阵,生。”
迷烟四起,钟玙在烟雾缭绕中捏紧了诛心。
诛心微微震动发出不满。
显然这位许师兄并不爱与人正面交锋,竟然用桃花阵困住了自己。
——这也成功避开了钟玙以速取胜的可能。
钟玙每走一步,眼前的树林就变换移动一处。
她冷笑一声,好在之前在季明知的迷阵里,树木的移动都是悄无声息难以察觉的,现在这样反而让她觉得这个桃花阵有些粗劣。
她身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无形中静静观察,伺机而动。一块天外巨石突然从天而落,钟玙眼前赫然出现一座高山。
山脚下,被砸得灰头土脸的钟玙脸色一沉,难免有些怒气——这位许师兄,在故意逗弄她。他没有着急攻击自己的要害,像玩蚂蚁一样给自己出了个障碍物。
混账玩意。
钟玙挥了挥扬尘,咬破指尖,在诛心上以血做符,挽了一个剑花将诛心向后抛出去:“诛心,去!”
诛心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它漂亮的剑身燃起熊熊火焰,将周遭的树木全部点燃。
这是钟玙为数不多学会的符咒之一——当年为了烧偷来的鸡而死记硬背下来的。
结果后来发现偷的是金长老养了二十年的宠物鸡,季明知还为此挨了二十鞭。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静地打量着身边所有因炙烤难耐而挣扎的桃花树。山上碎石骨碌碌地滚落,天空适时下起大雨,雨水竟然在消解钟玙的灵气。
钟玙偏偏在雨中轻笑起来。
桃花阵中一时安静极了,那些吃人的桃树气急败坏,欲向钟玙的七窍攻击。
但为时已晚,破绽已露。
钟玙迅速飞身跳到一棵看起来平常极了的桃花树下,但在其他树挣扎的衬托下也便显得不寻常起来。她抬眸冷冷地瞧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持剑扎入它盘虬的根系之中。
无数藤蔓从树底爬出来,带着湿乎乎黏稠的胶质黏液,四面八方向钟玙所在地涌去。钟玙被缠得呼吸困难,有些脱力,仍然用仅剩的灵力刺得更深了些,恶心的桃胶裹满了她的全身,有鲜血却从她脚下蔓延开。
她眼前渐渐清明,一眼就认出脸色发白还欲画符的许尹,他的腿被诛心刺伤,但并未伤到要害。钟玙将剑架在他颈上,声音冰凉刺骨:“许尹师兄,你输了。”
许尹颓然地放下符笔,眼底满是不甘心:“我可以赢的。”
钟玙点点头,赞同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但谁让你轻敌于我呢?”
修灵堂弟子连忙将许尹抬下去医治,裁判愣了一会儿才连忙喊道:
“钟玙,胜!”
钟玙勾起嘴角,愉快散漫地笑起来,她看了看四围观战的人群,安紫远远地向她比了个小心心,司源流还在忙着处理被她刺伤的许尹。
钟玙笑着笑着,忽然察觉一丝不对劲来。
——季明知呢?
九筒恰在这个时候醒来,它打了个哈欠,茫然地看向四周,随后不满大叫起来:“几点了?说好去后山救赎段韫,你去了没有?”
钟玙的笑容凝住,她轻轻挑了挑眉,生出极为罕见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