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漫天大雪,催凉了他脸上落下的温热。
范睦守不解的捶着雪地,悲怆哀嚎,他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的生母好好计较。
此后,也不会再计较了。
他跪在雪地麻木了四肢,缓缓拿起大氅,怕惊醒了雪地里的孙三娘子一般,用麻木的双手,将雪地里孙三娘子用大氅裹好绑在了背上,带离了洒金街。
虽无抚育之恩,但他也想带这位这位世间迷离之人,去让父亲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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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叫你快点收拾了,眼下你阿爹先走了,抛下你了,你就开心了?”林沅璟边瞧着故意落后的赵意妍边说。
赵意妍无所谓的擦着鱼鸟护腕:“我要是跟了上去,才是自找苦吃,我阿爹会念叨我一路。”
赵封延听着二人谈话,咳了两声:“二位注意,这可是蹭的我的马车。”
“那你这仪仗还不是沾的阿璟的光。”
“不过马上就要到洒金街了,咱们也算是把定州最繁华之处,逛了个遍了。”林沅璟掀开一角车帘瞧着。
马车前鸣锣开道,提醒百姓回避贵人。
而这条路,也是范睦守带孙三娘子去见范沧城的必经之路。
漫天风雪,无论谁见了背着孙三娘子的范睦守,都自然地退避三舍。
只有魏丛品着急地跟着,本来想叫一顶轿子来着,但是眼下一个破板车都叫不到。
那拖着板车的人看着范睦守,也觉得是个可怜人,便解释道:“放以前我都不要钱借给你了,眼下给了你也没用啊,贵人占着道呢,咱们都得肃静回避,要不叫这位公子等等吧,唉。”
“多谢这位爷告知。”魏丛品说完,就打算转身去拦范睦守,生怕他冲撞了贵人。
可范睦守像是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浑身沾着鲜血。
他只知道阿爹还等着他。
没走多久,范睦守就撞见了锣鼓震天的仪仗。
但他见了仪仗依旧不停,魏丛品在街角口也不敢冲上前拦着,怕吃鞭子。
只余范睦守一人冒着风雪,背着惨死的孙三娘子,步履维艰。
随即,他和林沅璟的仪仗彻底撞上了。
“怎么停了?”林沅璟好奇的掀开帘子。
轰然见,满身风雪背着孙三娘子的范睦守,刺入林沅璟双眼。
她悲恐不已地震惊盯着,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范睦守撩袍,行稽首礼,高声道:“还请贵人怜悯,许我借道带惨死的生母离开。”
仪仗前,持械护卫准备动手驱赶之际。
林沅璟高声喝止,刻意说着:“住手,我朝兴孝道,速速让道!范公子快起身吧。”
闻言,范睦守惊异地抬头望去,一句话,二人都知晓了彼此地存在。
她如常安稳,尊享荣华。
而他,一寸权势,都压得他难以喘息,毁的他失去至亲。
但他还得记下这份借道之恩。
“范公子?范睦守?”赵封延难以相信地推开马车前门。
看着范睦守走在仪仗让开的道路上,逐渐向他们靠近。
范睦守满目悲凉,淡漠的看着马车内的林沅璟。
而林沅璟看着愈来愈近的他,透过他的眼神,仿佛接受着他的倾诉。
“这样的安稳世道,公主满意,可草民真心厌恶啊!”
“怎会这样?”赵意妍见了孙三娘子的尸首,也震惊三分。
林沅璟按捺不住心中的淤塞不安,明明她都保下了孙三娘子,为何会这样?
她想起身下去,却被赵封延拦了起来。
“公主莫要轻举妄动!不清楚缘由,还是莫要贸然亲自插手,耽误了回京,到时候被禁足,可就更不便调查此事了。”
赵意妍也拉着慌神的林沅璟:“先安排几个人去查一下,定州地界也有不少京中势力,先托他们查一下。”
林沅璟知道自己差点逾矩,庆幸赵封延拉住了自己,却还是暗中塞了帕子给安福,让她托定州世族暗中照拂一下范睦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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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丛品见贵人竟然让出道路,便跟了上去,离仪仗远了些,才敢叫来马车,二人带着孙三娘子的尸首去了医馆。
到了医馆后,大夫满头大汗焦急地对着范睦守摇头,说自己无能为力了。
范睦守听到这话,背着孙三娘子疾步来到了范沧城身边,却只见范沧城身上的布满伤痕,口鼻间都是血痕。
范睦守见状,将孙三娘子放在了一旁,苍白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悲恸,双眼落下泪来。
右手死死捏住袖口,细细地擦着范沧城的面颊:“阿爹,孩儿带阿娘来了,阿爹……我们一家团聚了。”
不消一会儿,门口传来苍老的声音:“范睦守范公子在吗?”
老者走了进来,见到了床榻上的范沧城,就想立马上前查看。
但范睦守已是惊弓之鸟,不安的急忙拦了下来。
想到安福让自己不要声张,老者便故意解释道:“老夫名叫傅之文,听闻了范公子你的事,自愿前来帮个忙,但老夫也不一定有办法,眼下只能先查看一番,还请范公子放心。”
见到傅之文后,范睦守放心了下来,毕竟是定州地界有名望的大夫,平日都不易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