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躁狂起来,抢过药盒丢得远远的!高大的俄罗斯人很快地捡起那板紧急避孕药,沉思片刻,猜不透究竟是什么又一次勾起了西里尔的伤痛。不过,他可不是一个矫情的男人。相反,这是个十分直来直往的俄国壮汉。瓦西里的沉思只是那么一刻——比起大脑,更先顿悟的其实是他的手掌。瓦西里果断地给了那乱发脾气的年轻医生一巴掌,像一只狗熊拍碎了木门。这一掌打得不算重,却还是把西里尔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清醒些了吗,小伙子,席林医生?”瓦西里若无其事地晃晃西里尔的肩膀,拿着药盒,举到西里尔眼前。“打盹的时间结束了。拿着,之后替我跑个腿,天黑之前要拿给16街区的玛丽·戴维斯。”
“啊,嗯。”
西里尔闭着眼睛捂着腮,痛得点点头。他的脸上抽搐着扭曲出一个十分苦楚的表情,仿佛他是甜食吃得太多,现在突然犯起了牙髓炎。
眼下拿药给他的男人绝不会是雅各布……因为上尉不会打他,只会欺骗、逼迫他。上尉认为,每一个知书达理的好丈夫都不会试图用暴力征服他的妻子。
雅各布给西里尔强行喂过避孕药。即便他是男人,压根不会怀孕。但上尉显然从来都没把他当成同性看。
“我不吃!”西里尔咬牙切齿,紧闭眼睛吵闹,还固执地把头转过去。他的眼眶已因耻辱和疼痛哭得通红,眼泪流个不停。但雅各布摇摇头:“你得吃啊,亲爱的。怀孕对你身体伤害很大。”
于是他强行扣开西里尔的嘴,用两根手指把避孕药狠命推进了年轻军医的嗓子眼。见他不肯咽,上尉索性解下了水壶,在那一声声含糊破碎的“captain”之中,强行捏着西里尔的下颌往他嘴里灌水……他自作主张地认为这就是丈夫对妻子最大的关爱。
西里尔被呛得半死不活。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上尉的药片已经被他咽进了肚子……他捂着胸口咳了好久,也没能把那两颗该死的药咳出来。
西里尔忍不住哭了,控诉着上尉的罪行:“雅各布·莫纳斯特拉……我发誓……我迟早有一天会一枪结果你……”
他的上尉感到很受伤,好像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似的。他是那么爱他患有虹膜异色症的妻子西里尔,爱到无法自拔,可他时刻只想着枪杀亲夫……
雅各布忘记了……那不是爱,上尉。他不是你的妻子,而你也不是他的丈夫……
西里尔喟叹着露出苦笑,换用俄语向瓦西里道歉:“抱歉,您还是换个人吧。以前,我的上尉莫纳斯特拉,他让我吞服了一把该死的……”
他哽咽到说不下去。这个让他再熟悉不过的包装盒让他很难抑制将它们原地销毁的冲动。他下意识地举起左手,指腹轻轻按在嘴唇上,仿佛回忆起了避孕药和凉水在那里留下的触感。他的嗓子哑得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活像在表演某种情绪强烈的哑剧——可是他的确又在痛哭,眼泪哗哗流淌!
瓦西里医生最终没有强求他。
望着瓦西里深凹的灰色眼睛,德米特里地低下头,仿佛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他才睁着双忧伤的金色眼眸,抬头望向瓦西里医生:“西里尔如果被确诊了,他最后会被送到哪里去?”
瓦西里医生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
西里尔会被送往精神病医院。不过,我们给不出他住院的确切时长,也谁都说不好他得住上多久……他不定期展现出强烈的攻击性,之后肯定无法继续抚养德米特里,甚至可能被剥夺抚养权。
三年,他已经和西里尔一起生活了三年。他们一直是很般配的兄弟……不过,是不是能够一直这样般配下去,那可就谁都说不好了。
瓦西里找来一块水果糖,递给德米特里。
“亲爱的米佳,西里尔最近还好吗?”
“昨天晚上回家后,他一直流眼泪,既不吃东西也不肯搭理我。他没能像前天承诺的那样继续替我读完故事书,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