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你既然坚持守城,那就说说,现在二十万大军已经被皇兄带走,现在哪里还能找来守军?”朱祁钰声带颤抖。
他到底是个实在人;没有兵,光让他当一面旗帜拿命去守城,他也不敢。
“臣提议,请王爷立刻正位,统摄朝政,安定天下人心;至于兵力,现在燕应两京、河南的备操军,山东和应天沿海的备倭军,江北和燕京所属各府的运粮军,都还可以调动。”自从朱祁莲自请成为夜不收,愿意以命相搏之日,于谦就意识到,一场深入大明腹地的大战,只怕在所难免。
“这些军士调来以后,空出来的缺口如何补上?”朱祁钰知道这般大动干戈,平民安土重迁,必然有所怨愤。
回过神来,朱祁钰才发现,方才自己竟然忘记推辞于谦登基的提议,显得自己蓄谋已久,旁人只怕听着觉得有些大逆不道,便连忙补上自己的态度:“胡言乱语!皇兄仍然在北境受苦,身为臣子,怎能趁虚而入登基?众臣莫要害本王背上背德忘义的千古骂名才好!”
“王爷远虑,现有的兵士不足,只需银钱招募,再开仓配粮即可;为调军备,非圣旨不可安民心,还请王爷放下成见,多为社稷着想啊!”于谦使了个眼色,群臣跪地不起,像是要跟朱祁钰长长久久地杠上。
“罢……罢了,既然是万民寄托,本王不便辜负。”朱祁钰不动声色,他身边打小跟随的小黄门,却是又惊又喜,浑身毛发几乎都竖了起来,眼冒金星。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归依,成王朱祁钰正式代替深陷敌营的朱祁镇,坐上了紫禁城最尊贵的一把交椅,改元景泰。
游三清所在的燕京探事司指挥使,也顺利在主管全国探事司的亲事官授权下,成为了朱祁钰带入宫中的嫡系亲信。
“游三清听令:朕着意你速速前往应天,辅助并检察应天备倭军和运粮军上京迎敌一事。募兵非同小可,须得确保军士齐心,家属安定,你可有信心,替朕料理此事?”朱祁钰望着这个从满脸青涩,在自己府中逐渐成长得熟稔老练的探事,便忍不住地想起不知行踪的朱祁莲。
“必当不辱使命。”游三清字句清晰,斩钉截铁。
钱粮的事情,又在应天主事,她拿脚想,都知道朱祁钰的言下之意。
不管他在不在应天,自己都得拼力一试。
再不济、应天分号的掌柜也是个明事理的,一定能帮上大忙。
游三清领命,便头也不回地奔向驿站。
自从来到燕京,不像在应天时总有车坐,游三清不知不觉地锻炼了自己的脚力和骑术。
摔得七晕八素,鼻青脸肿的时候,除了朱祁莲,也没有别人能在身边照看自己。
领来两匹驿马,都是熟知应天路线的老马。
游三清翻身上坐,手腕刚搭上鞍子,突然想起那天在酒楼,自己的手腕子被人捉住时的一阵麻痹。
“我多心什么啊,不过是怕你误了成王的大事罢了……”当时他为自己行为开脱的狡辩之词,仍然在耳边回响。
天下如何生出他这样别扭的性子,连喜欢别人,都这么漫不经心。
“驾!”
策马扬鞭,游三清夹紧了马肚子,一路疾行。
好容易跑了大半天,游三清决意在路上找个茶水摊子,暂作休息。
才坐下没多久,一个兜着手的小商贩探头探脑地晃荡过来:“姑娘,出门办事的吧?看您这气质,就不是一般人。”
“怎的,你长了几个胆子,敢打听起你姑奶奶的事儿来?”游三清看此人心术不正,并不想给他任何可乘之机,便故意摆老了姿态,想让他知难而退。
小商贩瞄了一眼游三清的虎口,并没有操练的老茧痕迹,便更加放了心:“姑娘别生气啊,我就是个做小买卖的,想给姑娘介绍门好生意。”说着,拿出炭笔和一个小本子:“姑娘一路辛苦,又不带干粮,不知这一路可曾去买过米油,下厨做饭?若是一路打尖住店,可还记得,三四寸口径的一碗饭,现在沿路卖到多少价钱?”
“你问这些做什么?”游三清有所警觉,并不多发一语。
“实不相瞒,我是拉杂货的,这不城里的米铺子,那个叫大胜的,卖得实在太贵了吗?我看米价这么贵,也没见多少饿死人的,心里犯嘀咕,这不就想借姑娘的耳目,打听打听有没有别的路子?”小商贩一脸谄媚,像是渴求这些信息许久。
游三清对大胜米行这几个月来米价居高不下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只是王府中吃用都是官粮,上峰不以为意,她游三清也没多余的精力去处理分配给自己案子之外的事情。
“无可奉告,你还是去别处打听吧!”游三清喝完茶水,返身跟店家要了几张草纸,要往树丛子深处去解手。幸亏那两匹驿马都烫了红标,身型高大,也不怕游三清一时走开,被人盗窃了去。
正蹲在草丛里方便,游三清突然听见“哎呦”一声惨叫,接着便是止不住的、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