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咱们仲山,越来越出息了啊?”胡夫人撑着后腰,在卧房里踱步休息。
最近一次请了平安脉之后,医生说她后院妇人,懒怠走动,又多有滋补,如果不加锻炼,只怕难产。
胡夫人便从此打起十八个精神,每天坚持走五千步。风雨无阻,都去后院花园子里逛去。
今天要不是南直隶分号管事来信,胡夫人觉得多少会提起胡仲山的近况,巴巴地凑在胡老爷旁边想听,也不会这个时辰还在室内盘桓。
一别往常轻松气氛,胡老爷看了这封报告书信,良久无言。
倒不是不悦的神色,只是眉梢眼底带了一丝忧虑。
胡夫人认得这种忧虑。
当年大胜米行被金轮钱庄算计,急求三叶相助,商讨对策的时候,胡老爷脸上也有几分此时的忧虑之情。
“老爷……”胡夫人见他坐在床边不回答,便转身走到近前,贴身坐下。
“仲山他、有个计划,需要三叶替他,到大胜许家跑一趟。”胡老爷放下信件,注视着胡夫人。
许家有幼子,自己家又何尝没有呢。
一旦饥民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的屯粮,不论是为了金钱,还是为了掌控风雨欲来的先机,三叶都不可能完全不插手。
“大胜许家?那还好,他们在九江有分号,明儿递个帖子的事情,老爷别担心,他们还欠咱们一个人情呢;不对,是好几个……”胡夫人拿起那沓子信纸,虽然她不大认字,但仲山的名字,她还是认识的。
对胡仲山的思念,此时此刻,哪怕看到别人笔下儿子的名字,都能消解几分。
原本还打算等胡淑琴出生以后,家里摆宴席的时候,让胡仲山回九江一趟,在家好好住几天。
可这个想法,一提出来,就被胡老爷否决了:“仲山现在公职在身,不似伯山在家做事,还是不要随便叫他回来为好。传出去,只显得仲山娇生惯养,离不得家,将来有误前程。”
一想到接下来小半年都可能见不到胡仲山,当时胡夫人就滴了眼泪。
还好伯山在家。
还好自己马上就有个女儿,至少接下来的十几年,是能陪着自己的了。
这些年,胡老爷遵守当年对自己的承诺,并没有跟她人苟且,多生什么枝节。
往常大家宅院里,那些争风吃醋的乱事,胡家一概没有。
眼看胡老爷仍然沉默着,并不急着回答自己,胡夫人放轻了脚步,在神龛前烧香拜佛地感激上苍,给自己这一方平静安宁的后院,也帮胡家这摊子生意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危机。
正在祝祷,胡老爷习惯性地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右肩,便一声不吭地出门了。
“爹,您来了。”胡伯山正在收拾书案上的残画,一个羽扇纶巾的男子轮廓,初步显现,还没来得及填上五官,加上手脚。看老爹来了,站起身来把座位让出来。
胡老爷并不惊奇。
从小这个大儿子画画,就不喜欢画女人。
“画的这是?”胡老爷眯了眼,依稀看出来是个文臣书生模样。
能让胡伯山落笔的,还是这样打扮,估计不是周瑜,就是诸葛亮了。
“也不拘是谁,就是随便画画。”胡伯山打了个哈哈,打算糊弄过去,一不小心把旁边的书本子抽出来,里面突然飞出一张、女子用过的胭脂纸。
“是你院子里新来的那个画的?”胡老爷略带玩味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自从胡伯山院子里有一天突然抬进来一个女子,这个榆木脑袋儿子,一改他平日再三对女子退避三舍的态度;胡老爷觉得胡伯山性格大变,不免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