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亲我”,不是让他去亲她;而是她,亲了她!
胡仲山先前在九江的时候听戏听曲也好,闲来无事看话本也罢,不是没听说过这些假凤虚凰的戏码;只是今时今日第一次目睹,惊奇中带着刺激,恨不得立刻有秤星给他手里来一捧瓜子,再有一盏茶……心里正想得美,胡仲山忍不住笑出了声。
游三清听见笑声,回头一看,不是那万恶之源的登徒子胡仲山,还能是谁?
“你就这么喜欢摆弄人吗?悠宁郡主她不过是教训了一番你的猫,你至于这么设计她吗?真是给九江丢脸。”游三清不留情面,明人何需说暗话。
胡仲山眼神一溜,看见那马浩从旁边路过,幽幽地盯了他俩一眼,便装作没事人一样下楼去打水洗脸,忍不住歪起右边嘴角,咧嘴一笑:“哟,游三清,你不是惯会做红娘,成人之美的吗?怎么今天遇上悠宁郡主,就不知道给她也牵一牵红线呢?现在她于我有意,是应天府路人皆知的事情;你帮帮忙,不也能成一段,宋归燕和马浩那样的好姻缘吗?还是说……”胡仲山将游三清周身上下扫了一眼,目光又落在了她怒目而视的一双杏眼上,毫不露怯:“你一个说书卖唱出身的艺人,看了不少闺阁不宜的话本子、书段子,懂的花样肯定是比我多……要不我就拜你为师,你教教我吧,带我一起玩玩?”
游三清一瞬间脸都僵了,气得几乎要吐血,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看见她胸中的怒火,起起伏伏。
逗弄这游三清真有意思。别的姑娘估计这时候都气哭了,她还撑着呢。哟,看这小脸气鼓鼓的,都煞白了,好想捏一把。
胡仲山顺势将游三清逼到了墙边,一手撑着墙,一手握住了游三清分到一边肩头上的发丝,绕在指尖把玩:“既然是你昨天恣意莽撞,让郡主以为是我亲的她,坏了我的名声;那我今天只好真的登徒子一回,你告诉我,我现在破罐破摔变成这样,你要不要对我负责啊?”说着便慢慢地俯身沉下脸来,作势要咬她的唇。
游三清的身长差不多到胡仲山肩头,此时吓得魂飞魄散,只想着赶紧逃离,便闭眼一蹲,将头发从他手下方抢出来,抱着衣裳化成一阵风而去。
至于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他明明只是做做样子,逗她玩的。
刚才游三清的脸一晃而过,比今早的朝霞还红。
仓皇之间没注意,游三清头上的发簪,撞上胡仲山的胳膊,打了下来,落在胡仲山的脚边。
躬身捡起来一看,是个细细长长,桃木雕的,平平无奇,一两银子能买一大把。
胡仲山捏了捏手中那柄硬邦邦的桃木簪子。这游三清的臭脾气,估计跟这簪子,一样硬。
胡仲山突然有点同情这个姑娘。她从玉山县通过层层筛选,终于来到这么远的应天,没有家人照应,这一路不会容易。况且之前还听说,她被南边来的乱军掳去,在阵前磨破了嘴皮子,好容易才被放出来,差点被撕票。
回想起自己在九江府的试题,胡仲山发现,远没有游三清的惊心动魄,都是些买卖纠纷,小偷小盗,不成什么气候的案子,就算查不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天大的祸事。
要命,这次老头子不会又背地里偷偷找了熟人关系,塞了银子吧?
明明说好这次,要全凭他胡仲山的真本事考上的啊。
闷闷不乐地坐回自己房间,他开始写探事司亲事官布置的第二篇书论作业——这是一道作文题:身为探事,以何为贵?
出于商人的本能,胡仲山猜测,这道题考的是探事职责中,对信息的捕捉能力,理解能力,和传达能力。
只有有效地利用消息,才能高效地完成探事工作。
而他胡仲山来当这个探事,便是受父兄之托,为三叶钱庄利用消息,鸣锣开道。只要有他手中的这个探事令牌,有他在探事司这个官职,就能无往不利地、更好地打响三叶钱庄这幅招牌。
利益冲突?不存在的。只要有利可图,谁都能跟他胡仲山成为利益共同体。
正如这个别扭的游三清,如果有一天需要她,胡仲山也不是不考虑,对她稍微好一点。对。哪天他大发慈悲对她好点,一定是因为需要她,不为别的。
比如喜欢她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胡仲山自己说服了自己,开开心心,洋洋洒洒地写完了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