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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第149章 旧尘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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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见迟迟不开始审理黎家失火的案子,暑热难耐,不由骚动起来,扬起大片大片尘埃。

尘埃又镀上阳光的颜色,变作微微呛人的金灰,呛得黎慕白胸口一窒。

曾几何时,那个少年也悄悄藏在门外的人群里,看她如何断案。

可有一回,她在断一起拐子的案件时,少年却缺席了。

起因源于一个春天的伊始,园子里尚点缀着星星残雪,萧索的花枝已迫不及待地探出了些许蓓蕾。

彼时,她在倚窗候他,好一同去青莲巷的莲心斋买荷花酥。

日上梢头,再将至中天,窗外迟迟不见人来。

她先是恼怒他误了约定的时辰,尔后又忧心冲冲,恐他在赶来的途中生了意外。

正忐忑着要不要亲自出府去寻他,陡地,蜿蜒交缠的花枝后,冒出一抹碎的天青色,如同乍然迸发的一捧澹澹春意,又如一尊密布裂纹的上等瓷器,因来者的由远及近而逐渐变得圆满。

她悬着的心一落,少年却与她咫尺之距的地方,猛地驻足。

她忙隔窗端详,见他安然无恙的,忍不住委屈起来,气呼呼地数落:“江豫,你若是有事耽搁住了,大可先打发小萍来传一下话的!你知不知道,你这般不声不响的,最是害人······”

少年充耳不闻,只是愣愣地看着她,那眼神像从未认识过她似的,带着种“一切都完了”的末日之感。

她吓坏了,忙改言唤道:“江豫!江豫!江豫——”

许是她的呼声太过急切,少年终于醒神,勉强牵了牵唇角,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只言片语。

她跑出屋子来到廊下,方发觉他面色苍白瘆人,慌忙扯住他的袖摆:“江豫,你怎么样了?我没有生你的气,你是不是闹病了?”一壁抬手要去摸他的额角。

少年仿佛被蜇了一下,大力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直瞪瞪瞅着她,喃喃道:“阿慕,你说,你一个女儿家,为何要去学断案?你要是待在闺阁里,做做针黹,理理家务,读读诗书,该是何等的好!”

她诧异不已,双眸圆睁,亦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望住他,颤声问:“江豫,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少年看了看被他甩开的纤纤皓腕,眸子里一爿死寂。

他默然半晌,方道:“如此,以后你成亲了,也有个皇子妃的做派。”

素日里暖柔的嗓音,苦涩,沉凝,令她一度以为出现了幻听。

然那模样神情,足可表明,他适才之言,绝非顽笑。

她惊怒交加,胸口剧烈起伏,朝他吼道:“什么皇子妃的!与我断案又有何干!江豫,我今日明明白白告诉你,那皇子妃,我不稀罕!也从未稀罕过!我就是我!”

少年望着她,目中瞬间烁烁地闪起了光。

在他清幽湛澈的眸子里,有那么一刹那,她恍惚看到,她与他正在承烟湖里泛舟。莲叶田田,藕花叠叠,荷风消散了世间的繁琐,他拉着她徜徉其间,煎水烹茶,裁景对句,逍遥自在。

奈何,只那么一刹那,少年便阖紧了眸,俄顷掉头离去。

早春的风仍料峭,尖刀般削人。她眼怔怔睇着,在崎岖纠葛的花枝丛里,那抹天青色已被割得稀碎。

门首的喧声益发大起来,黎慕白眨了眨酸胀的眼,把泪意逼回。

汪致远不得不再次领着衙役去训斥。

裴文栋拍了拍惊堂木,喝问陆梓原:“既如此,你在虞洲做下大案,跑来西洲又有何目的?”

“回大人,小人来西洲,是受人所托。”陆梓原答道。

“何人托你?所为何事?”裴文栋问。

“小人去岁在通往虞洲的道中,于一破庙里遇到一名落难的公子。那公子孤身一人,害了伤寒,岌岌可危。他告诉小人,他叫左嘉,原要进京赶考,却与家仆失散了。小人见他委实可怜,便悉心照料他几天,却依旧回天无力。那左公子弥留之际,为了不让高堂伤心过度,便写了一封书信,让小人在春闱后送到西洲的左府里。因此,小人这才来西洲的,并在今春末把信送至左府。”

陆梓原话音甫落,公堂里忽然强行冲进几人。他们一厢行礼,称自己是左府二房与三房的人,尔后朝陆梓原怒道:“原来送信的人是你。”

他们质问陆梓原为何不据实传话,以致他们的长房长子年纪轻轻就埋骨异乡,又追问陆梓原关于左嘉病逝时的细情,以及左嘉尸骨葬于何处。

黎慕白冷眼旁观。但见向陆梓原问长问短的那几人,面上形容虽哀戚,眼里却毫无苦痛之色,甚至还流露出一丝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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