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黎慕白正跼蹐,忽闻咳嗽声,忙扭头,便见赵曦澄与王赟恰好行至门首。
蔡修拙与关固忙上前行礼。
赵姝儿一惊,又一吓,硬着头皮唤道:“四哥好!”
赵曦澄冷冷瞪了她一眼。
赵姝儿佯作不知。
赫连骁见过礼后,对赵曦澄笑道:“既然这位姑娘是凉王殿下的——”他见江豫过来了,便问道,“江公子,依你们汉人习俗,这是不是所谓的爱妾?”
江豫站定,沉沉凝视黎慕白一瞬,拱手道:“回将军,凉王殿下尚未娶妻,此女并非妾室。”
黎慕白紧抿唇角,垂首默立。
赫连骁身边一个面相粗犷、唇厚须密的护卫,语气颇为不屑,口吻忿忿道:“你们汉人真是麻烦,又是妻又是妾的!在我们那里,喜欢一个人,就光明正大娶回家当妻子。一生只一妻,哪复有妾。即便人不在了,此生亦只认她为妻!”
赫连骁轻斥:“细封亚成,殿下面前,休得无礼。”
那叫细封亚成的护卫不情不愿地赔了个罪。
赵曦澄凉凉扫视一众人等,道:“赫连将军误会了,此女是本王府中的司膳女官。为护她嗅觉味觉的灵敏,本王允许她日常用绡帕遮住口鼻。”
“对对对!”赵姝儿附和道,“白黎可擅长膳食一道了,做出的吃食简直要教人垂涎三尺!”
黎慕白用眼角余光察觉到,江豫在听到“白黎”二字时,像是不经意间朝她瞅来。
赫连骁笑道:“贵国京都乃物华天宝之地,在下常听江公子在贵国的一本《京华录》里提起京中的吃食,真乃集八方大成。凉王殿下,希望日后有机会能尝尝贵府的美食!”
赵曦澄客套几句,王赟随即道明来意。
赫连骁命护卫从门首散开,随后又问江豫:“江公子,《诗经》一书可找到了?”
“禀将军,《诗经》在此,可给公主送去了。”江豫递上一卷书给赫连骁,提出要再去院内,看是否还有公主的遗漏之物。
黎慕白装作服侍赵姝儿,刚进院门,一下听闻江豫之言,立时又忐忑起来。
又闻赵曦澄以“大理寺查案、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为由,婉拒了江豫之求,她方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后,又隐约听到赫连骁提起“双钗案”的字样。她不由回首,江豫亦正从人群里望来,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她微微一怔,咬了咬牙,扭头赶上赵姝儿。
王赟在吩咐蔡修拙,赵姝儿便伸手拨弄着一串槐花,低声问她,那朝莲公主左手的掌心里,是不是果然有莲花神迹。
黎慕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昨夜她并未瞧见朝莲公主的掌心。
王赟将事情分配完毕,过来告诉她们,朝莲公主带着两个侍女已搬去宫中暂住,其余仆妇则安置到鸿胪客馆的另一处院子里了。
又道,昨夜大理寺既未搜到凶手作案时的凶器,亦未搜到有带血的衣裳之类的物件。
鸿胪客馆所有人的饮食里,亦未见有蒙汗药等迷药的踪迹。
朝莲公主那处,亦未有珠宝钱财的丢失。
赵姝儿已知晓了大概案情,问道:“那宝石珠子,莫不是凶手自己的?”
黎慕白提醒她道:“若是凶手自己的,逃跑时理应将那宝石珠子藏好方是。”
“嗯,是这个理儿。凶手把那宝石珠子佩戴在外,岂不是把自己给暴露了!”赵姝儿又问道,“凶手为何要这般行事?”
王赟道:“许是有人在撒谎罢了。”
赵姝儿想了一想,问:“是那朝莲公主在撒谎?”
黎慕白道:“或许是她,也或许不是她。”
言语间,三人已至耳房门首。
赵姝儿立时蹙眉,掩鼻道:“好重的血腥味!”待进得屋子,又道,“如何又会有香味?”
黎慕白便把昨夜采荇与采卉佩戴的香囊告诉了赵姝儿,又请赵姝儿辨一辨——这屋子里可否有迷香的气味。
屋子里,采荇的尸首已送至义庄停放,案发时打翻的笸箩、绣绷、剪子、绸缎丝线等,已被作为证物送往了大理寺,其余物件仍保持原样。
翻看一圈后,赵姝儿道,除了血腥味,皆是一些贵重香料的气味。
随后,三人又去正屋。
正屋,朝莲公主的随身用品已一并搬到了宫中。
赵姝儿才踏过门槛,便连道好香。
黎慕白也闻了一鼻子,只觉与昨夜的浓香相比,已然淡去甚多。
赵姝儿牵袖半遮鼻子,蹙了下眉,又放开手,边走边道:
“这屋子的香味虽浓,与那耳房里的香味倒是一致,左不过是些龙涎香、奇楠香、沉香、金颜香、苏合香、酴醿香等上品香料。然而——”
她驻足在挂着锦帐的床畔,“这香味里,为何会混有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黎慕白与王赟闻言,俱是一震,旋即相视一眼——昨夜,凶手应是来过这正屋的。
但是,朝莲公主为何不提?难不成是有把柄落在了凶手手中?
黎慕白猛然忆起采筠称公主从不见外男。昨夜案发后,亦是王赟拜托她来这正屋查看的。
那御医诊治时,朝莲公主还戴上了帷帽,手腕上覆着丝帕。
黎慕白暗忖——许是朝莲公主为了自己的贞洁与名声,从而选择了隐瞒刺客来过之事?
毕竟,和亲顺遂,是两国所期。
所以,朝莲公主在穿戴上,与我朝女子保持一致,为的便是能更快地融入婚后的生活当中?
不承想金尊玉贵的天子之女,一出生就被视为福星,到头来竟也身不由己。远离熟悉的故土,告别父母族人,以柔弱之肩,负起家国重任,奔赴未知的异乡。
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
黎慕白想起朝莲公主病恹恹的模样,默默叹息。
王赟对她道:“凶手许是男性。”
黎慕白点了点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凶手的作案动机。凶手为何会行刺一个侍女?若为破坏两国和亲而来,应直接刺杀朝莲公主才是,如此,方更为击中要害。”
两人正探讨着,赵姝儿已将屋内转细看了一遍,走过来道:“这屋子的香味里,还混杂着一种异样的气味。”
她深呼吸几下,捂住鼻子,扣着眉心道:“那气味——不像是香味,也不像是臭味,却难闻得紧。”
赵姝儿话音甫落,黎慕白立即四处翻查,王赟则去屋外唤了几个衙役进来,命他们仔细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