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闻声最初被捕便在法庭上泪声俱下忏悔了自己的罪过,并主动交代犯罪经过,态度诚恳。
但结果不会因为鳄鱼的眼泪为转移,面对如此恶性的杀人谋财案件,且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法院判决对棠闻声处以死刑。
这个判决大快人心,当时棠闻声在听到审判后就一言不发的静静立在原地,脸上还挂着长长的泪痕,像风干的雕塑一样,一审旁听的人都以为他被吓傻了,刚把报导听完的林漾也这么觉得。
直到听说棠闻声的律师提出要二审上诉的消息,林漾才觉得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她回顾了整个一审的报导,却想不出棠闻声提出二审的目的是什么,他主动交代了自己所有的犯罪经过,可又提出要二审。
难道是听到了死刑的消息,怕死,所以开始害怕了?
可这一点,棠闻声在被抓的时候就该想到、在他公布自己残忍的杀人手法时就该想到。
所以上诉又有什么意义?真相都是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的。
他想做什么呢?
从过程推不出,那就从结果分析。
二审的好处是什么......
被告方律师提交上诉材料后,材料经检察院受理,直到二审结束期间,一审的量刑结果处于被封冻的状态,并不能施行,尽管二审时间早于棠闻声死刑的执行时间。
——也就是说棠闻声一审的审判结果可能会被推翻。
想到这里,林漾寒毛倒立,血液逆流。
她一直觉得,一个人要是想要逃避刑事责任,那么一定要全盘否定自己的犯罪事实、咬死不认;一个人在说出后他是怎么将自己的妻子杀死后分尸并抛尸,之后又不动声色的用自己高超的演技成功骗取了保险金后还想减刑,实在是天方夜谭、太矛盾了。
可实际上,一个人的痕迹不可能被另一个人完全消除,警方和检方不是傻子,真话和谎言都会被证据一一验证,真相会慢慢浮出水面,犯罪分子所做的挣扎将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最终会因不配合检方工作而量刑更重。
所以在被抓住后,最好的办法并不是矢口否认,而是一五一十的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
是的,棠闻声从被捕到现在没有表现出一丝反抗,他很配合——为了减刑。
可是在发生这样的事后表现得过于平静的话,很难让人相信这样冷血的人是真心悔过,所以他痛哭流涕地忏悔。
尽管这样的揣测过于黑暗,但林漾还是止不住往最坏的情况想。
棠闻声当时不是被吓傻了,他是在思考。
他或许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又或许他早就预料到了,他在思考自己的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一审中棠闻声方律师从各方面证明了棠闻声是一个多么和善宽厚的人,也展现死者蔡蓉有着怎样极致变态的控制欲,诉说了蔡蓉是怎么一步步将棠闻声逼上绝境的,尽管有一众邻里、同事、学生作证,可棠闻声却出声维护了蔡蓉的声誉,仿若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如果说一审的作用,是让大家对棠闻声产生同情;那么二审的作用呢?
这是他能够行动的最后一步,届时他又要拿出什么来争取减刑呢?
难道要把自己伪装成精神病,以此开罪?棠闻声要是再聪明一点,就该在一审前的检测把戏做足,而不是现在才对这条路抱有什么期望。
所以,棠闻声最后的筹码究竟是什么?
林漾实在想不出,但直觉里,棠闻声比她想得聪明,案件披露后,网友们人肉出了棠闻声的照片,照片中棠闻声穿着净色工作服,尽管只是站在大合照中的一角,可他独特的气质,总能让人在合照中一眼找到他。
透过他那双笑意不达底的眼睛,林漾看到了他强大的心理素质,她知道棠闻声不是个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他聪明内敛、冷静淡定,这一点,从他杀了人还能淡定的继续上课教书就可以看出。
林漾有种预感,二审后,一切都会变样。
很快二审的日子到了,林漾早早来到法院,在旁听席里找了个视野较好的位置。
时间推进,法官、被告棠闻声及他的辩护律师等人尽数入场。
开庭前,法官领着众人庄重宣誓维护法律的尊严与秩序,随后便问棠闻声的辩护律师他是否有话要说,或有什么新证据提交。
在得到法官的应允后,棠闻声先是起身再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道了歉。
“我知道我的行为严重地破坏了社会秩序,引起了社会恐慌。”
棠闻声似极度后悔地垂下脑袋,静默了两秒后,又抬起头来,语气坚定。
“但我不后悔,她该死!”
棠闻声通过律师将新的证据提交给法官,之后难掩悲愤地开始了叙述。
“我杀蔡蓉并不是为了骗取保险金,而是出于蔡蓉本人的意愿。”
此话一出,旁听席一阵骚动,交谈之声此起彼伏。
法官敲了敲法槌,示意肃静,“被告请阐述理由,你说你杀害蔡蓉是出自她本人意愿,有什么依据。”
“证据就是蔡蓉的忏悔书。”
法官翻开了律师提交的第一份证据,那是一份字迹凌乱的忏悔书,上头写道蔡蓉因自己贪念伤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她日夜挥霍的同时良心不安深受折磨,每天都在祈祷死亡的到来,让她得到解脱。
忏悔书背后附有专业的鉴定证书,证明这就是蔡蓉的字迹。
法官:“忏悔书上蔡蓉说自己杀了人,希望是被告你来宣告她的死期,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杀的人是我的女儿!”
全场哗然。
“肃静。”
法官紧接着翻开了第二份证据。
上面清楚地展示了蔡蓉长期为棠闻声的女儿棠青吉购买保险的记录。
前几年棠青吉发生意外,坠楼而死,蔡蓉支取了那份巨额保险,大肆挥霍,不仅购买房产奢侈品,还长期出入高档会所,与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子出双入对。
“我一直以为阿吉的事是意外,直到蔡蓉之后性情大变,又说了梦话我才知道原来是她害死了阿吉。”
“我不敢相信……她们一个是我的女儿,一个是我的妻子。”
“虽然阿吉不是她亲生,可是她从小看着阿吉长大,对阿吉那么好,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她从来没有真心接纳阿吉。”棠闻声哽咽着,“一直……一直……想要阿吉是命啊啊啊——”
棠闻声情绪崩溃,撑着审判席的桌子痛哭了好一会儿,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