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然这样说,可是他们两个出出入入打听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任何线索。
锦源想,或许徐真茹的家人早因当年的祸事逃离京城了。而自己的父亲,也许并没有入京,而是真的身死在那遥远小山村的层层大山之中了。这样想着,既觉得寂寞却不知为何又松了一口气似的。
而徐真茹自从那日王府一游之后,反而格外地平静了下来。每日早晨她早早起床,还保持着在芙蓉院中的生活习惯,日日念诵经文后再开始一天的活动。他们在外面寻找一天没有收获她也不焦虑,反而就好像完成了一天日常的工作一般,安心吃饭休息。
七日之后,徐真茹和锦源商议暂时先不找家人,而是去官府问一问玉竹有没有人认领安葬。
锦源自然同意,但考虑一下之后还是对徐真茹说道:“您和此事毕竟有诸多牵连,未免节外生枝,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徐真茹虽然不舍,也不得不同意锦源思虑周全,点头道:“那又要麻烦你了。若是她无人安葬,请将她接回来让我替她发送了吧!”徐真茹说着红了眼眶。
那一日归来锦源曾经问过她为何认得那森森白骨就是玉竹姑娘,徐真茹便回忆起当年之事。原来大乱之时,就是玉竹掩护她逃出王府的,临别之际徐真茹便将自己心爱的音乐盒送给了玉竹。她曾经多次看到玉竹站在博古架前触发机关,微笑着聆听音乐的模样,深知她也是分外喜欢这个音乐盒。谁知最后这个音乐盒子竟然成为她认出玉竹尸骨的物证。
然而玉竹究竟是因何而死他们却无从得知了。
当时徐真茹逃离王府的时候并不知道王爷会兵败身死,那会儿他正是如日中天最接近帝王宝座的时候。她并不想入宫门,所以才趁着王爷王妃无暇顾及家中之事的时候偷偷逃离,最后反而因此侥幸留下的性命。
或许玉竹就是因为还留在王府,最后在王爷兵败之时,被攻入王府的乱兵杀死了。
想来她那时一定很害怕,想要躲在假山石的石洞中躲过兵祸索命,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和自己的相赠的音乐盒相拥而眠。
锦源想,可能她在躲入石洞之前就已经受伤了,最后重伤不治而亡,因为躲得隐蔽所以竟然在那之后一直都没有人找到她。
直到后来那些杂草竹枝在她身边重新焕发生机,触发了音乐盒的机关才再次告诉世人她在那里。也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最后还是由徐真茹寻找到了她。
锦源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玉竹的尸身当天便被送去了义庄。大概因为只是个小丫鬟的缘故,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关注。
锦源松了口气,立刻赶奔义庄而去。其实这样也好,免得他们惹上什么麻烦。
可到了那里,锦源意外地得知,玉竹早被一户人家给领了去了。
锦源很惊讶,也替玉竹开心,没想到她的家人其实一直都在等待她、寻找她。
为了事情做得有始有终,也为了能让徐真茹再去祭奠一次玉竹,锦源颇费了一番心思,掏了好些铜板贿赂了义庄的管事,这才打听出领走玉竹的人家的信息。
哪知跑了过去,却并不是什么人家,而是一家卖寿材的铺子。
锦源进去,那柜台后面站着的伙计立马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既表达了对主顾的欢迎又不会有过分欢欣之感。“官人需要什么?”
“呃……”锦源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第一次进到这样的店铺里,一时感觉有些压抑,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问道:“请问店家你们前几日有没有接待过一户人家,是为一个姑娘收敛遗骨的,我想找他们。”
店家听他并非顾客,脸上那一层薄薄的笑容便立刻褪色剥落了,就好像他家那些在仓库里卖不出去的剥皮棺材上的漆。
“瞧您这话问的,叫我怎么回答呢?”店家呵呵一笑,声音有些发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京城里这么多的人,一天死的姑娘哪只一个呀,您这样问我,我怎么知道呢?”
锦源听得出店家语带嘲讽,也不生气,仍是心平气和,换了一种问法:“这位姑娘有些特殊,她已经去世有十年了,从王府废墟里找出来的。实不相瞒,正是在下发现的,终究是缘分一场想要去祭奠一下。贵店要是知道姑娘的安葬在何处,那我正好就在您这儿买一套香烛元宝……”
锦源话还没说完,店家立刻又重新将那副笑容装点在脸上,已经动手开始拿香烛去了:“您早这么问我不就清楚了吗?那位姑娘还真是小店发送,一应的寿材、方相、车舆、彩帛以及焚烧用的五彩衣、大钱山都是咱们小店准备,一路吹打送到城郊。瞧您应该是外乡人吧,我给您画个图,您跟着走肯定找得到!”
不过一盏茶工夫,锦源提着一大包的香烛和一沓子颇为壮观的纸钱从寿材铺里出来。雇上了一辆驴车便往店家指的安葬之处奔去。
路上他还真是忍不住感慨,不愧是京城人,就连发送亡者都比他那小村庄里豪华不知多少倍。玉竹家里想来应该也只是个普通人家,后事竟也办的如此圆满风光。
锦源到了地方,按图索骥果然找到一处新坟。
然而墓碑上面的名字却让他呆愣半晌,一时间不可置信,只见那上面方方正正的楷体清楚地刻着:女弟徐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