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到半夜,风几个听到动静醒来。
有了他们的加入,白争争加紧处理鸭绒,又让清跟州去把之前积攒的小块兽皮缝成兽皮毯。
年则领着风、羽跟桐继续宰杀。
鸭绒要消毒,这里没什么消毒水跟清洗剂,只能用草木灰浸泡,高温清洗。
陶锅的水快沸腾时,便将鸭绒放进去,用草木灰洗过几遍后,又放在火上烘干。
烘干之后,塞进兽皮兜,放在陶锅上蒸半小时。
蒸过后继续烘,这样差不多就能用。
虽然还有些鸭子味儿,但已然干净不少。
白争争一刻没停,空闲中就帮着处理刮下来的小兽皮毛。
不知不觉,天亮了。
洞外落雪声细碎,幼崽们堆在一起,睡得正好。
时间差不多,白争争拨弄了下火上藤筐里的绒毛。松松散散,朵朵洁白,已经快要好了。
他先将藤筐取下,放在火堆旁,又用有缝隙的那个陶锅想取些水回来。
刚走到门口,清立即道:“争争!先别。”
白争争又困又冷,撑着身子回头。
清拿着做了一晚上的兽皮衣往白争争身上一披,州抓着兽皮靴过来,道:“抬脚。”
白争争拧眉:“不是叫你们做兽皮毯。”
清道:“兽皮毯没兽皮衣着急,洞里至少还有火。”
白争争嗫嚅,终是没说话,穿好后一头扎进了雪地里去。
洞里洞外仿佛两个世界。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自洞口,脚踝高的雪蔓延到视线尽头,世界一片银白。
鸟雀静声,野兽消匿,看不见一个活物。
就出来这一会儿,白争争抱着有缝隙的那口陶锅的手冻得绯红。他僵了僵,闷头飞快向着溪边去。
溪水还没上冻,但散落的石头上像罩了一个雪帽子。
叮叮咚咚的声响依旧,却衬得这冰天雪地,尤为清寒。
雪比他想象的更大,来得更快。
白争争蹲在溪水边,将陶锅沉入。呼吸间,眼前一股白气挡住视线。露在外面的脸有些僵。
太冷了。
白争争拎着打满了水的陶锅飞快进了山洞,一进去,洞内的热气将寒冷驱散。
脸上泛着丝丝缕缕的疼。
才这一会儿,就有种冻伤的感觉。
“争争,外面怎么样?”
“冷。”白争争开口,才觉牙齿打颤。他蹲在火堆边缓了缓,面色严肃,“幼崽不允许出山洞,你们要出去必须兽形。”
清一听,顿时胆寒。
这才下雪,这么冷。
白争争缓和过来,脱了兽皮衣服,赶紧把锅清洗个几遍,再加水炖汤。
旁边黑影一闪,他一把抓住。
年惊醒,盯着差点栽进去的火堆,半睁开眼睛。
白争争道:“你们先去睡一觉,睡醒了再干活儿。”
“差不多了。”年闭紧眼睛,晃了晃脑袋。
该杀的都杀了,只是那些内脏什么的,要吃的话还得洗干净。
“去睡觉。”白争争道,“清,你们也去。”
清点头,眼睛也实在睁不开。
几乎是摸索着走到床边,往上一滚,变做个猫闭眼就睡去。
风、年几个要出去清洗,白争争直接让他们用锅里的热水洗了手,随后催促着他们去睡觉。
他自己看着锅,放些肉,往人鱼躺着的干草上一坐。
头有些晕,白争争按了按太阳穴,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
人鱼躺在身侧,无知无觉。
白争争将他尾巴上的兽皮拎起来,兽皮外层已经被烤干了。他捏了下人鱼的尾鳍,比之前润些。
想来是海里的兽人,不能怎么缺水。
白争争将兽皮浸湿,避开他的伤口,重新敷在尾巴上。
忙活一晚上的几个兽人睡熟了,床上的幼崽哼哼唧唧,挪动着,看着似乎快要醒来。
白争争脑袋沉得紧。
他盘腿坐在人鱼旁边,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将手贴在人鱼上身。
跟人类的皮肤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些微凉。
摸着没什么问题,不知道上半身会不会存在缺水的情况。
白争争现在脑子空旷,把人鱼当昨晚摸过的那些鸭子。只是看看他会不会缺水后,收回了手。
他转过身,背对人鱼,盯着那还在炖肉的陶锅。
眼皮很重,仿佛有一只手拉着往下拽。
白争争心里想着眯一会儿,就眯一会儿,却恍恍惚惚躺下去,不知不觉就睡熟了。
睡着的滋味很舒服。
但朦胧间,一直不怎么敢放松。忽然想起锅里还在炖肉,他猛地坐起,却看十几个的猫崽围着锅。
他们互相叠着,像一座小山,将最上面的幼崽托举着。
高度正正好到陶锅口。
“煮好了吧?”底下的幼崽问。
“差不多,雁,拿点盐来。”猫猫堆顶上,脸最圆的猫崽道。
部落里二十几个幼崽兽人当中,最多的是雄性兽人,其次是亚兽人。他们林猫部落这些幼崽当中,也仅有两个雌性。
那刚刚出声的是圆,是雌性兽人当中最大的,十四岁。
除了她,就一个九岁的小大人一般的雁。
白争争头愈发的疼。
他撑起身来,道:“小心别烫到了。”
“争争!”圆冲着白争争挥爪,“汤好了,快来喝。”
清几个还没醒,白争争放低声音靠近陶锅边。“拿自己的碗过来。”
幼崽们当即分散,各自叼了碗来。
白争争站起来有些晕眩,皮肤裸露在外面,冷得有些瑟缩。
他见幼崽的汤盛好,又个自己盛了一碗。
汤凉得很快,白争争囫囵吞了,全凭混乱的脑袋主宰,往干草上一坐。
本想着守着幼崽,怕他们被烫到。
但实在太冷了,像骨子里生出的寒冷,他蜷缩着变成了一只猫,全凭本能往暖和的地方蹭。
……
白争争是被叫醒的。
他迷茫地睁开眼,脑浆像被搅散了,难受得想吐。
恍惚间,爪垫下有微弱的动静。低头看了看,鼻尖擦过人鱼的下颚,才发觉自己蜷缩在了人家的颈窝。
“争争,把这个喝下去。”
白争争蔫巴巴地低头,看着清手上端着的碗——
褐色的草药糊糊。
“争争,你生病了。”
四爪微白,猫眼圆亮的小猫试探着冲碗里舔了舔,却被苦得一激灵。他下意识转过脑袋,一头扎进人鱼颈侧,用屁股对着围住他的大大小小的猫们。
“争争,你在发热……”清声音带出了哭腔。
白争争用混沌的脑袋思考了下,爪垫按在人鱼肩膀,看到那被草药糊住的伤口冒着水……
现在不是在部落。
哥哥不在。
白争争转过身,低头凑进碗里。
他一鼓作气,喝得肚子圆鼓鼓。将要作呕时,清又端了一点汤来。
四脚踏雪的林猫脑袋埋进去,几下喝完。
打个嗝,自动寻着那有些丝滑微凉的地方,将冒着热气的脑袋贴上去。
清本来还想将他抱到石床去,结果他一头藏进人鱼发下。
海藻般的长发将巴掌大的小猫遮挡得严严实实。
清想了想,还是算了。
争争病了。
清、年还有风几个睡醒了起来,就看幼崽们围着人鱼团团转。
他们起初还以为是猫崽又对人鱼起了几分兴趣,结果就看幼崽双眼含泪,带着哭腔在扒拉一动不动的白争争。
他们吓得魂差点飞了。
清赶紧抱了猫检查,让风几个把锅里的汤盛出来赶紧吃了,洗了陶锅,煮了草药来。
这会儿喂完了药,心还提着。
幼崽们被吓到了,依偎在清身侧,双眼不离藏在人鱼头发底下的白争争。
清低声道:“别担心,争争只是太累了。”
他安抚着幼崽,也安抚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