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阮死了。
但陈知阮又活了。
巍峨庄严的宫殿内,刚刚归位的陈知阮还有些许不适。
等候在侧时刻注意她动向的小仙娥见此立马惊喜:“上神,你醒了。”
可睫羽微颤,陈知阮却并没有回她。
她识海此时正爆发着尖锐的刺痛,脑中各种记忆掺杂不断。
陈知阮有些混沌,她到底是谁?
华国Z市的陈知阮?亦或是神界的玥汐?
眼前世界一片朦胧,陈知阮紧闭双眼,直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在小仙娥疑惑的视线中,她起身迅速消失在寝宫。
此行的目的地是司命的命阁,她要去问个清楚。
华国版图强大,并且以资源的富饶程度划分为二十六个市。其中,A市最富饶,并被作为军政的主要领地;Z市最贫瘠,被赐予当地农民就地开垦。
二十二岁的陈知阮便是Z市当地开垦土地的一份子。
这个时候的她相貌不扬,常常因脸上的蜈蚣疤痕不知吓退多少邻家妙郎。正当有玩得好的姐妹为她的下半辈子担忧时,她那早死的双亲却已为她规划完毕。
——隔壁沈娘子家的儿子沈雨眠就是她命定的未婚夫。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令人始料未及,十八年过去,沈雨眠竟被爆出不是沈娘子的亲子。
十八年前,沈夫郎跟一妻姓林大户人家的夫郎在同一医院诞下麟儿,糊涂护士在那时将两家孩子的信息贴错位置,这才造就今日的狗血画面。
但沈娘子已于五年前就逝世,她的亲子名叫林景闻,是个长得尤为标志的美人。
林景闻来的那天阳光和煦,清风相迎,只一面,陈知阮就知晓他与沈雨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当听到她与他有婚约在身时,林景闻自然也被陈知阮脸上的疤痕惊吓一跳,但余音过后,他却并没有如见瘟神般对她避之不及,反而叫道:“陈姐姐。”
林景闻的声音软软糯糯,听进人耳朵里酥酥麻麻。
陈知阮抿唇点头,藏在袖口下的手却不自觉收拢几分。
他太美好了。
第一次得见林景闻的陈知阮忽然就有些自惭形秽,她压下心底“婚约照旧”的阴暗面,想:要是这门亲事他不愿意,那作废也罢。
可林景闻最终还是嫁给了她。
归其原因,是他那时如无根的浮萍,找不到据点。
身份换回来之后,沈夫郎并没有像对待沈雨眠那般亲和地对待林景闻,可能在他眼里,一直都只有沈雨眠一个儿子。
但十八年的养育之恩,沈雨眠离开后却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回来。沈夫郎思念成疾,人也就开始慢慢凋零。
林景闻来找陈知阮帮忙的那天哭过,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委屈的小兔。
也许是陈知阮长得实在不堪入目,总之林景闻呼吸急促,双手纠结地捏紧身上的短袖,道:“你……你能陪我去一趟C城吗?”
“阿父常常念叨沈雨眠,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C城找他。”
“我……我找不到其他人了。”
林景闻说到这里缓缓垂头,看起来很是委屈。
陈知阮点头的瞬间林景闻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的眉眼染上一抹笑意,商量问:“那明天早上六点出发行吗?”
陈知阮并没有意见,“你定就行。”
但C城的这趟旅行要陈知阮点评还真是糟糕至极,她们不仅连沈雨眠的面都没见着,更是被他的亲生父亲林父给奚落一通。
尤其是脸上有疤的陈知阮,念及他是林景闻的养父,陈知阮没有回嘴,但林景闻却开口维护了她。
被那只柔软的掌心牵着往外走时,陈知阮回头给了林父一记冷眼。
她想: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一定打的你亲爹都不认识。
走出林家的范围后,林景闻诚恳朝她道歉,“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经历这些。”
林景闻的眼眶又红了,他此刻一定委屈至极。
陈知阮眨眼,伸手给他抹去眼泪,明眸深沉,冷道:“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那天他们没有带回沈雨眠,思念成疾的沈夫郎终是与世长辞,临别的最后一句却是对林景闻的抱歉:“对……对不……起……”
沈夫郎刚断气那会儿,林景闻趴在他身上放声痛哭,他似乎也只能哭。
林景闻刚来,对村子里的事物都不熟悉,这场葬礼便是陈知阮帮忙办的。
将沈夫郎埋葬到沈娘子的旁边时,有好事的村民问陈知阮:“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他?”
“这又是跟着人跑C城,又是帮忙办葬礼的,我可不信你真的是心好。”
“就算真的是心好,你也老大不小,该成个家了。他虽然才被认回来,但到底与你有婚约在,不算作假,抓紧点,我们都等着喝喜酒。”
“对,喝喜酒。”一旁有凑热闹的村民跟着起哄。
陈知阮胡乱应付了她们几句,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坟墓前安静跪着烧纸的林景闻。
此时此景,她不知道他会想些什么?
林家一趟,陈知阮就知晓林景闻与沈雨眠不同的原因:他根本就不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也是,要是真的喜欢就根本不会换回来,以林家的实力,陈知阮不信她们养不起两个孩子。
就算是沈雨眠去后不懂事,硬要求的,那也不会在换回来后真就不管不问。
山风将林景闻面前的纸灰卷走,陈知阮察觉到了一丝凉意。
她是个大女人,面前的男子清瘦不堪,她有怜惜之心。
将刚脱下还热乎的外套搭在他身上时,林景闻终于有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