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孟梦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在狂飙,后腿一蹬蹦出一两尺远。
那大公鸡便啄了个空,鸡头一转,鸡爪子一伸,又要追过来。
成名在一边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赶忙追过来想要帮忙又觉得无从着手,再看时,那大公鸡已经仰着脖子不停扑棱翅膀了。
原来白孟梦一个旋转跳跃来到了大公鸡的头顶,一口咬住了大公鸡的鸡冠。
原本神气活现的大公鸡此时痛到打鸣。
经此一役,白孟梦在蟋蟀这个群体中俨然已经next level,毕竟打败“蟹壳青”已经不足为道,白孟梦已经是能够跨物种打败天敌的存在了。
白孟梦的表现令成名又惊又喜,这下终于可以交差了,便把白孟梦转交到了县令手里。
其实,成名为了应付这莫名其妙的差事,经历了许多的波折。
他是县里的童生,但是考秀才总是不顺利,为人老实不善言辞,被迫接了里正这个倒霉催的活计,又不愿意靠摊派来搜刮民脂民膏用以高价购买蟋蟀。
他想着,与其躺在家里等死,不如去试试运气。
于是他每天早出晚归,提着竹筒丝笼在破墙下的草丛里,搬石头,挖草根,期待着能够抓到一只品相好的,只可惜遇到的都是又瘦又小的,不够规格。
县令又逼迫得紧,找不到蟋蟀就打成名的板子,才十多天,成名就挨了一百大板,连下床走路都走不了了。
此时恰好村里来了一个驼背巫婆,据说非常灵验,成名妻子见丈夫一蹶不振,整日躺在床上抑郁愁闷,便带了钱去问卦。
排了很久的队,成名的妻子才挤进那间神秘的屋子。
屋内挂着一幅帘子,上头花纹繁复诡秘,帘子前头放着一张几案,问卦的人要在案上的香炉里燃香,再拜两拜。
此时,巫婆便在一边祈祷,嘴唇一张一合唱着神秘的听不懂的歌谣。
成名的妻子便两手交叠,恭恭敬敬地站着听,不多时,帘子里扔出一张纸来,上面就写着所求事项的答案。
然而成名妻子得到的纸条上写的不是字,是一幅画。
成名的妻子拿着画看了许久,并不很明白画上的意思,便急匆匆拿回家给成名看。
成名端详着手里的纸,画上依稀是一座殿台楼阁,看着像是一座寺庙,寺后是一座小山,山上怪石嶙峋,荆棘丛生,一只青麻头蟋蟀就藏在其中,旁边还有只□□,蹬腿欲跳。
想着这莫非是在指示蟋蟀所在之处?
于是他忍着疼痛起身,拄着拐杖前往和画上极其相似的村东大佛寺。
经过一座草丛继续向前,乱石层层,跟画上的场景更加相似了。
成名越发仔细专注起来,在一丛一丛的蓬蒿野草之间侧耳细听,直到脑袋发昏,眼睛发花,还是没能找到蟋蟀的影子。
就在这时,一只□□突然跳了出来。
成名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追了上去,□□钻进草丛,他拨开草丛一看,便见一只青麻头蟋蟀正趴在荆棘跟上,见有人来,敏捷地跳到了一旁的石洞里。
成名于是用草尖拨弄,用竹筒水灌,费了好大劲才把蟋蟀逗出来。
那蟋蟀身躯健壮,体态俊美,青脖子金色翅膀,一看就是上品。
成名只觉浑身疲累酸痛都消了,欢欢喜喜地把那只蟋蟀装进笼子里提回了家。
当晚家里人欢欢喜喜庆祝了一番,视这只蟋蟀为美玉黄金般珍贵的宝贝,精心养护,不日上交。
成名有个九岁的儿子,这种年龄的孩子正是好奇心深重的年纪,一日趁成名不在家就偷偷打开笼子去看那蟋蟀。
不料那蟋蟀一下子跳出老远。
成名的儿子慌了,赶紧去追,那蟋蟀跳到草根处,小鹏与连忙扑过去用手去盖那蟋蟀。
因为太过急切,下手太重,不小心把蟋蟀儿压得腿断肚裂。
小孩这下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便哭着去告诉母亲。
成名妻子一听,顿时气血上涌,骂道:“你个讨债鬼这下闯了大祸了,看你爹回来怎么收拾你!”
成名回来后,妻子告诉了他这个噩耗。
他气冲冲地要去找儿子,却发现儿子不见了。
最后小两口在一口井里捞上了孩子的尸体,约莫是实在害怕父母责备,自己跳井了。
成名夫妇悲从中来,只觉得天都塌了。
一阵痛哭过后,两夫妻进入相对无言,发呆的阶段,茶饭不思,只是默默坐着,觉得人生了无乐趣。
过了许久,才拿上草席,想把孩子葬了,不料近前抚摸儿子身体的时候,发现还有体温,探了探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两人赶紧把儿子搬到床上。
到了半夜,儿子终于醒了,二人心中稍感宽慰,但是想到空空的蟋蟀笼子,又觉得凄凉起来,不再去追究儿子的责任,也久久无法入眠。
第二日的太阳升起,躺在床上发愁的成名忽然听到门外有蟋蟀的叫声,他赶紧起身出门查看,恍惚看见原本的那只蟋蟀还在。
当然,最后抓住的那只必定不可能是原来的那一只,抓到的是白孟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