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这三个字是在电话挂断之后,彭显越才说出来的,回应他的当然只是无声的沉默。
彭显越很一向很小心,尤其是在爱人这件事上。
天刚微微亮起,彭显越醒了,拿起床头柜的手机一看,生物钟提前两个小时。昨晚本来就睡的晚,今早还醒个大早,彭显越想在补补,睁眼闭眼反复好几次,就是睡不着。
半个小时后,彭显越爬到客厅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张银行卡以及昨晚于放递给他的烟,彭显越目光深深看着那张银行卡,心里盘算见面之后该说点什么。
哐啷——
“哎呀呀呀,又把啥摔了啊?”将凤霞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于放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炒菜勺,打开水龙头冲掉上面油渍,“勺子掉地上了。”
客厅里响起将凤霞和电视剧人物一起哄堂大笑的声音,一只银白小猫咪趴在将凤霞怀里,懒洋洋的咪叫两声。
于放看她笑得人仰马翻,嘴角微微上翘,提醒她道,“悠着点,你的笑声都要把天花板震塌了。”
“塌了好,塌了你给我买个大房子住。”
“想什么,塌了就去睡大街。”
于放重新起火下菜,滋滋滋的炒菜声从锅里响起,于放一手颠锅一手翻炒,二十分钟后,三菜一汤已经做好了。
“将凤霞,吃饭。”
“哦。”
于放把菜端出来,去卫生间洗掉手上油烟,才从将凤霞怀里熟练的抱过老猫,关回它的笼子又给它添好猫粮。
很多年前这一切于放是不屑放在眼里的,当全世界抛弃他孤身一人孤立无援时刻,他才开始慢慢学会去爱,好在他并不笨拙。
这个世界留给他的爱不多,都是老年迟暮半条腿踏进火化场的老人和老猫,于放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生命进入倒计时,而自己站在一旁什么也干不了。
“将凤霞,今天天气不好,你下午就别出门了。”于放坐下,对对面的人嘱咐道。
“嗯,等会儿要下雨,你出门记得带把伞。”
于放拿碗给将凤霞盛了一碗瘦肉粥,老人瘦骨嶙峋的手抓起勺子,显得有些费力。
将凤霞今年七十高龄,好在老天对她不薄,除了脊背有些问题四肢都没啥毛病,生活还能自理,没事能去逛逛菜市场买买菜,天气好就坐在门外那棵银杏树下织毛衣。
于放中午得出门一趟,吃完饭把桌上收拾干净,连碗一起洗干净塞进消毒柜,于放揉着酸痛的腰从厨房出来,客厅里没人,于放在一楼连喊好几声将凤霞,才听到从二楼传来悠悠的咒骂声。
“我出门了。”
于放骑上雅迪小电动直奔目的地,一路上天阴沉沉,压的人心里难受,跑到半路天空突然下起雨点,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于放全身上下湿透,还想找个地方躲躲雨,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他手上加速,车轮溅起的水花朝轮子左右两侧带起两条水帘,车轮消失在地平线,地上只剩一条接一条荡起的水纹。
来到门口保安不让进,于放站在暴雨里,全身上下写满狼狈,凉冰冰雨滴划过脸颊在他下巴处流下一条细细水柱,于放伸手抹了一把脸,停好车冲出雨幕,躲到遮雨不遮风的房檐下。
他浑身哆嗦,点出那个备注彭显越的电话,哆嗦着手拨打过去,铃声响起还没三秒那边接通,“喂,我是于放。”
“你到了?”
那边安静的环境与此刻于放所在的地儿形成两极割裂的对比,于放点点头,“在门口。”
“好,我下来了,你在保安室那儿等我。”
“行。”于放挂断电话又朝保安室那儿走去,第二次显然从容了许多。
于放打量着小区周围的环境,这个小区于放知道,要是年纪轻轻就在这儿买房,不管是靠家里还是靠自己,那都挺有能耐。
彭显越急匆匆赶下来,远远地,就看见门口那一道黑色背影,湿答答的衣物贴着皮肤,从头顶短寸到脖颈裸露的皮肤,到处湿哒哒一片。
看见这一幕彭显越很后悔,为什么要叫他来,早知道打电话说自己送过去就好了,本来........他以为今天这么大的雨,他不会来了。
“于放。”
于放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在自己几米之外,是从容淡定的彭显越,对方一身休闲的白衣白裤不沾半点泥渍,从头到脚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于放的目光从他身上又划到自己身上,耳尖忽地烧红,不是没有羞耻心和攀比心,只是,他不占半点胜算。
于放身上还在往下滴水,他脚站的那处已经聚起一汪水滩,穿堂风迎面吹来,冷得于放连打两个喷嚏。
彭显越说,“先上去吧!”
于放看他一眼又垂下眼,他瞥过他两手空空又垂落在外的双手,那句话始终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他只想拿钱走人,要换别人,这句话本来很容易脱口而出,可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于放说不出口。他的目光太过灼烈,让人想忽视都没办法忽视,明明不带任何攻击性,却没办法让人不去注意。
彭显越一直看他,显然也猜到于放想说的话,他解释,“刚才出门太急,忘记带了,上去拿吧!这里太冷。”
“嗯。”
于放没拒绝。
他本该拒绝的,但是他答应了,好奇怪,怎么大脑失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