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自随是一路狂踩单车回家的。
一进门,舅舅舅妈在看电视。
谢自随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自己当时太激动了,忘记把舅舅舅妈准备的礼物送给林醒了。
谢自随沉默不语,只是悄悄往房间走。
沈冬注意到他,问:“脸怎么这么红?”
舅妈陈苇西也看过来,开玩笑道:“阿随这是春心荡漾了~”
谢自随难得没和他拌嘴,只是摇摇头,回房间了。
沈冬和陈苇西对视一眼,陈苇西耸肩,继续看电视,“青春少男的事你别猜。”
夜晚如此漫长,谢自随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也正是因为夜晚漫长,无数恶意在黑暗中繁衍滋生。
直到有人举起利剑,划破夜幕。
破晓的,不止是黎明。
林醒睡了个好觉,一觉到天明。睁开眼下床,边刷牙边站在阳台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和谢自随互道早安,闲聊几句。
可能身份没转换过来,林醒有种和陌生的熟人聊天的尴尬。
难得没有拖延,专心写了几小时作业,还给房间来了个大扫除。
一直忙到黄昏时分,橙红的夕阳给云朵上色,连片的火烧云,像是忏悔的教堂。
马路上尘土飞扬,不远处的电线杆上站着一只乌鸦。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呈现出彩虹的颜色。它目不转睛盯着远方。
突然俯身直直往下坠,快到地面时快速展翅,飞向太阳,成为一个黑点,渐渐消失在林醒的视野里。
手机屏幕亮起,一通陌生来电。
太阳彻底西下,月亮隐约可见,天空变成粉蓝调,刚刚还在的云彩被大风刮走,万里无云。
林醒平时是不会接陌生人打来的电话的,偏偏她今天接了。
“喂?你好?”有些失真的陌生女声传入耳内,不知道是在哪里打的电话,林醒能听到很多人讲话的声音。
“你好。”
“是林醒林女士吗?我们这是庙方街派出所的。现在有些事情需要你来警局一下,协助调查。”
林醒吓的手机差点拿不稳。
“终于还是抓到我偷看小黄文了吗?”林醒在心里为自己默哀。
“好的,我现在就来。”
“谢谢你的配合。”
林醒换好衣服下楼,见林庆辉和王芙不在,就拿手机给他们打电话。
“喂?想想啊?怎么啦?”王芙问。
“妈妈,就是,刚刚警察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去一趟警察局。”林醒说的像是要出门散个步这么简单随意。
王芙吓了一跳,她应该是开了扬声器,林醒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庆辉说话了:“确定是警察局吗?现在骗子很多的,想想你问清楚了吗?”
林醒根本没有想到这回事,不过也没什么好骗的,都直接让去警察局了。
“应该是真的,那个警察姐姐说在局里等我。”林醒走到门口换鞋,边说边开门。
“好,那你先去,爸爸妈妈一会就过来。”挂电话之前,林庆辉对林醒说:“想想别怕,有爸爸在。”
到了警局,说明来意,一个警察叔叔递给林醒一杯水,说:“小妹妹别怕,只是有些事要问问你。给你打电话的那个警察还在回来的路上,很快了。”
林醒点点头,坐在一间像会议室一样的地方乖乖等侯。
没等一会,两个警察推门进来了,一个是刚刚给林醒递水的警察,还有一个女警察,林醒猜测是给她打电话的那位。
“林醒你好,我是警察张佳琪,旁边这位是王警官。现在要对你进行询问,犯罪嫌疑人李来娣故意杀人在逃,情节严重,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林醒脸色瞬间惨白。
捏紧手里的塑料杯,林醒抿唇点头。
“昨天下午你和李来娣分开后,是否有再见过她?”张警官雷厉风行,直奔主题。
林醒摇头。
一位警察来敲门,他开门探头问:“外面有两位男女,说是林醒的家长,要让他们进来吗?”
张警察还没回答,林醒就不停摇头,她哽咽着说:“别让他们进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拜托了。”
张警察眼神锐利,坐的端正,暗暗打量林醒,还是同意了林醒的请求。
“她杀的是谁?黄建业还是李力?”林醒问。
张警察瞳孔猛缩,“她可能比我想的还清楚内情。”张佳琪心想。
表面却不表现出来,还是一副公私分明的正气凛然的模样。
“你觉得呢?”
林醒想了想,摇摇头,却说:“我觉得她可能两个都杀了。”
这下张警察有点坐不住了,和一旁的同事对视一眼,战术性写笔录。
“你说对了。黄建业,李力都死了。”
林醒勾起一抹苦笑。
“据我们调查,李力长年家暴李来娣,她很有可能因恨激情杀人。当我们没有调查到她和黄建业的矛盾所在。”
林醒突然想起,她抬头问:“你们没有见过黄薇琪吗?”
张警察对案件记得很清楚,林醒说的是黄建业的女儿。
她沉思良久,回答林醒:“我们没有在她家找到她,电话也没有打通。你知道她在哪?”
泥斑巷大部分都是打工的穷苦人,鱼龙混杂,还没有监控,这对案件调查非常不利。
而在对李来娣的人际关系调查中,没有发现她和黄薇琪有太多接触,询问了街坊邻居也说没见他俩说过几次话。
李来娣妈妈张蓉倒是说她们初中时关系好像不错。
林醒吸吸鼻涕,忍住眼泪,慢慢讲出了一个让张警官和王警官震惊的往事。
林醒其实也只是在和李来娣还有黄薇琪的聊天中知道了大概。
“李力□□了黄薇琪,黄建业□□了李来娣。黄建业还把黄薇琪当赚钱工具,经常让她接待客人,李来娣被□□之后,李力好像也想让她开始接待客人,但我不知道有没有。”林醒每说出一次“□□”都感觉自己像在被凌迟,心脏钝痛。
她喝了口水,继续说:“我不知道黄薇琪是什么时候开始被□□的,李来娣应该是在我们学校期末考的时候,当时她请假了。”
秉持着公正求实的态度,张警官问林醒:“你可以肯定吗?你说的话很重要,你现在是本案的关键人证。”
林醒张口,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她依然苦笑着:“我不能肯定,但我想她们不会拿这种事骗我。李来娣和黄薇琪都很害怕黄建业,也怕李力,但更怕黄建业。昨天下午,黄建业直接在路边,带走了黄薇琪,车上还坐着一个男的,看起来像黄建业的大客户。”
“为什么你知道后不报警?”一旁的王警察插话发问。
“我想报警,但她们不愿意,□□罪判的不够重,她们害怕遭到报复。”
“无论如何,法律是公正的,它可能很冷血,但不能质疑它的公正性。”张警察说。
林醒自嘲的摇摇头,她问张警察:“你接触过被□□的受害者吗?”
张警察点头,“当然,我接触的很多。”
“那你应该很清楚她们的状态,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她们的灵魂已经死了,而施暴者只用在牢里最多待十年,那些人渣出狱后真的能改过自新吗?而那些受害者,没有多少能走出那场噩梦,她们的余生都在忍受痛苦活着,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张警察沉默几秒,她神色悲伤,没有对林醒的咄咄逼人说什么,她深深地看着林醒。
只一眼,林醒就明白了很多,“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了。”
继续询问,张警官翻了翻笔记,问:“那你有见过黄薇琪吗?在她被带走之后。”
林醒摇头。
又问了一些关于李来娣在学校的表现,张警官就放林醒走了。
林醒起身准备离开时,张警官突然说:“十年时间很长,我不能保证罪犯在经受牢狱之灾后能改过自新,但他们的十年光阴都用来了赎罪。受害者的创伤是无法估量,十年的损失也无法丈量,这就是法律的公平。”
林醒站定,却没有回头。
只是说:“那就应该让他们永远忏悔,为自己的过错赎罪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