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过去时,村长家东厢房内亮着灯,传出小孩哭闹声,哭闹声还不小,院子里村长和村长媳妇都在,但没见到家里其他人。
村长家东厢房跟他们借宿的院子的东厢房差不多,只是用木柜隔成了里外两间,妞妞正在里间哭。
曹茵脱下滴着雨水的蓑衣提着药箱往里间走,被村长媳妇华氏拦住,“小郎君把药给我即可,里面是女眷所在。”语气冷硬,看向曹茵的眼中全是不满。
曹茵攥紧药箱,想起来她并未表明自己会医,且又是男子形象,耐着性子解释道:“我阿爷是老药师也会点医术,我进去或许能帮上忙。”自听顾安转述华氏那一番女子生来便有罪的言论,她对这老妇人可给不了半点好脸。
华氏才不管这些,愣是拦着她不让进。
听见外面的动静,里间的小娃依旧哭闹不止,里间的妞妞娘坐不住了,掀开隔间的帘子,抱着哭闹不已的妞妞探头哀求道:“娘,就让这位小郎君给妞妞看一下吧,妞妞白日并未着凉,不知为何夜里发热。”
华氏不说话,身体也未挪动半分。
明德这会儿被华氏弄的也来了火气,他说:“若是不让看,我们回去便是!”
顾安拿起蓑衣递给曹茵。
“娘!”妞妞爹,也是华氏老来子吴晨一把拉住自家娘亲,“你就让他们进去看看吧,妞妞都哭了这么久了。”
华氏对别人能板着脸,但对自己这老来子却是不行,不情愿地让开位置放话道:“哼,若是治不好,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明德脸色一变,想说不治了,这就回去。他从小到大,虽受过委屈,但还没受过这种气,却被顾安|拉住,毕竟这件事,决定权在曹茵。
曹茵看向华氏:“既如此,不若你们另寻药吧。”说罢,她披上蓑衣,戴好斗笠直接出了房间,顾安和明德紧随其身后。
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便出了院门。因着回程没有火把,由顾安打头,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回去,雨水敲打蓑衣的噼啪声格外清晰。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边还没反应过来,反正等他们几人回到院子里,依旧没人追来,站在屋檐下,三人沉默着脱下蓑衣,鼻尖全是泥土被淋湿后的腥味,曹茵愧疚道:“抱歉,可能咱们没法继续住在枣村了。”声音闷闷的。
得罪了村长,他们怕是难在村子里继续住了。
明德不以为意:“本少爷宁愿下雨赶路也不受这委屈,曹茵你做的对!”
“枣村离镇上也只是两个时辰的路程,只要不是暴雨,问题不大。”顾安先冷静分析,随即安慰道:“再说,你又没做错,药是不能乱给,万一孩子有点问题,又或者他们非要说是因为药物的问题……咱们更说不清。”这个村子,他觉得比起同袍说的还要不对劲一些,直觉不宜久待。
曹茵见他俩,神情认真,并不是为了安慰她而说,心中也宽慰不少。
“好,下雨并不可怕,到时候我亲自熬煮驱寒汤,一碗下去,保证咱们都不会因淋雨而病倒!”
明德哀嚎道:“驱寒汤太苦了!”顾安苦笑道:“其实我身体很好,淋雨不见得会病。”
曹茵被他们的反应逗得嘴角微扬,没想到他们并不介意她的做法,挺好的!
这时,顾安脸色突然有了变化,抬手让他们别说话,也就是两瞬后,曹茵也听到了宁静夜晚外的别的声音。
很快,“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几人往院门处看去,透过墙头隐约看到了火把的亮光。
顾安朗声问:“谁呀?”
“顾郎君,是我,村长家的吴晨,我们抱着妞妞过来了。”矮壮汉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顾安看向明德,明德看向曹茵,曹茵犹豫一瞬,微微颔首。
顾安打开院门,就见吴晨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举着火把,他身旁是个同样穿着蓑衣怀里抱着个女娃的年轻妇人。
见院门开了,妇人恳求道:“小郎君们,求求你们帮我看看妞妞,她这会儿好像更难受了。”顾安让开位置,吴晨朝院子里的曹茵求道:“求求曹小郎君。”他分得清三人身份。
曹茵本能地朝夫人怀中的孩子看过去,但天黑又下着雨,根本看不清,不过不久前还哭闹不止的孩子,这会儿蔫蔫地,一言不发,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进来吧,去灶房,那里宽敞些。”明德率先去了灶房,拿出火折子点燃油灯。
吴晨和妇人赶忙跟着往灶房走,生怕他们后悔。顾安瞧了眼他们脚下的泥水,看样子,应不是什么陷阱吧,或许,哪怕在重男轻女的这里,也又不一样的爹娘吧。
顾安关上院门后从房间里拿出更多的油灯,送去灶房。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在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曹茵仔细打量缩在妇人怀里的妞妞,孩子这会儿满脸通红,喘着粗气,哪怕见到他们几个陌生人也没别的反应。
曹茵凑近前喊道:“妞妞,你张张嘴好不好?”
妞妞根本不搭理她,她看向妇人,妇人狠下心,直接掐着妞妞的嘴角,逼迫着她张开嘴,曹茵嗅到到一股酸腐味,“舌头伸出来看看。”不等妇人动作,妞妞伸出了舌头来,曹茵看了眼,舌苔白腻。
她把油灯放在一旁木橱上,从药箱里拿出叠好的油纸和布巾,铺在饭桌上,“我还需要按压下妞妞的腹部确定下情况,你们将妞妞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