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给云层镶了一层金边,雁巷两边的青砖瓦墙挡着窥探的余光,独独洒了点儿碎金在两人鞋尖儿上。
外边儿略暗,店铺里头却亮堂。齐整整的货架分散开来,摆着不同的货物,江暮归刚踏进去就闻到一股香粉的味。
当间儿是张大桌子,最晃眼的是个蓝色球体,江暮归打眼一瞧——
这不地球仪吗?
这儿居然都有了!
地球仪被书籍、铜镜围着。以桌子为对称物,店面分成两部分,左边的物价安了抽屉,每个抽屉上贴着小标签,写着“椒”、“舶茴香”等字眼。
左边烟火气腾腾冒,仿佛架个锅就能撸袖子炒菜,但右手边的东西却华贵异常,令人目不暇接。
江暮归去触碰黄花梨打造的博古架时带出一阵风,叹道:“好香。”
“这些都是西域和天竺来的。”老板喜笑颜开走来,问道:“小娘子是要香粉还是宝石?”
出乎江暮归意料,这老板是个年轻的小郎君,和谢渡差不多高,长得还俊朗。
不由自主的,江暮归没控制住自己的笑容。
老板见状,也回她一笑。
这下不得了,江暮归笑成一幅任人宰割的冤大头模样,嘿嘿道:“没见这有香粉。”
嘿,说来这店主真是厉害。明明花椒这些味大的香料和华丽的器物都在一个屋子,可就是闻不到花椒味,全都是馥郁的香水味。
“香粉在木料里头。”店主顺手拿起一块金丝玉,问,“小娘子看看这金丝玉如何?”
江暮归看来看去,就是一块黄色的石头,感觉一般。
“不见有特别之处。”
店主和和气气地道了声“请”,欲将江暮归引至门外。
看着店主那和谢渡有得一拼的脸,江暮归情不自禁。
尤其是,他穿着薄衫,穿堂风一过就把白色几近透明的薄纱吹得如柳叶般晃动,偶尔吹得狠了便贴着他的胸膛,勾勒出起伏的曲线。
“哇哦~”
江暮归觉得店主完全不像奕王说的那么势利嘛。
目移上去,江暮归还发觉店主鼻梁高得离谱,加上这身量,该不是西域人?
实在接不住店主含情脉脉的眼光,江暮归索性把目光定在他胸膛上,问道:“冷吗?”
“还好。”店主将金丝玉放至光下,与众不同即可就突显了。
玉石仿若琥珀般,在阳光下通透璀璨,随着光线变化,玉石呈现出的光彩也不同。而这块玉该是被店家养得很好,触感若牛奶般丝滑。
一眼玉一眼胸肌的打量,江暮归唇角翘得越发高昂。店主以为生意来了,眼神更是像灌了点加药的水。
两人沐浴残光,岁月静好;谢渡身处黑暗,淤血渐聚。
伤风败俗,真是伤风败俗。
谢渡道:“不劳你操心,偌大一件奇货店的店主难道没钱买衣裳?”
他硬生生插脚进去,挡住店主前面的风光。
看江暮归眼神黯然失光,谢渡淤血堵上心口,“什么金丝石你也不必看,一个石头抵一家店,于你而言毫无意义。看人就更别想了,再看人也不是你的。”
面对谢渡的冷嘲热讽,店主丝毫不慌,淡淡挪出位置,和谢渡并肩站着。
两帅哥站眼前,江暮归眼都看花了——
赏心悦目,真是赏心悦目。
“只要小娘子舍得,玉石能是你的,人……”店主微微一顿,“也可以是你的。”
江暮归一口老血要吐出来。
看看而已,难道就要负责了吗?
谢渡更是被此人的厚颜无耻震惊到——
他到底是卖货的还是卖物的?
就这般对女子说话,花钱巧语油腔滑调讨人欢心,怪道他府里的女厮特别愿意来购置香料。
他眉头稍稍蹙起,觉得此话有点恶心。
而转过去看江暮归,她宠辱不惊,平静甚至略带期待地回道:“掌柜的今年多大了?”
“虚岁十八。”
还没成年,可惜了,江暮归想花钱买乐子也犯法。
“未及弱冠,不敢耽搁。”
不知是不是错觉,看到她眼中竟然流出一抹哀伤的神色。
江暮归也的确心疼惋惜,十七就在长安这奸人打堆的地儿开店,前头的日子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店主失望地收回金玉石头,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博古架上,修长的背影裹挟空荡荡的薄纱,显得十分落寞。
他再转身却没来招待江暮归了,只给了一个请便的眼神。
江暮归被他现实的态度转得找不着北。这人,收放自如啊!
她终于表明了来意,“其实我是来买香料的。”
嘴角的弧度从三分收成两分,店主一指,“那边。”
谢渡噗嗤一笑,道:“走吧。”
拉开柜子,江暮归知道了花椒不透味的原因。
木柜里有一层隔绝板,板上应该涂了虎尾兰提取的什么东西,可以吸除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