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某人看着是个瘦弱文臣,劲儿还挺大,他紧紧握着不松手,反倒自己被自己的力拖到他身边去了。
悄悄使了一点巧劲又找准时机的谢渡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她脸上。
“什么时候愿意自己拿这些东西了?以前不都一股脑把重物塞到别人手里吗?”
被拒绝后她又手忙脚乱的拎自己不到脚踝的衣服,谢渡讥讽:“拎你衣服干嘛,怕被绊倒?”
江暮归恨他一眼,像条孤傲的毛毛虫,衣摆晃荡着一扭一扭地离开。
奕王看到谢渡毫不意外,他觉着这小子已经把目的摆脸上了。可偏对上他时还得奉承一句:“家里的厨娘做的蜀地美食,殿下尝尝。”
奕王也十分识趣,回道:“江小娘子在这儿,你却叫长安人做益州美食,啧啧,看不起人呐。”
“怎会?”谢渡转头就把那碗火锅推到江暮归面前,道:“尝尝这和你做的是否一样?”
江暮归没多想,单以为是谢渡的做法是认可她的味蕾。至于奕王应该先动筷子的事她压根就没想到。
但看红油的颜色还是十分正宗,江暮归低头嗅,闻到了香料的气味。
这来自异域的香料和辣椒叫江暮归的眼神焕然一新,就像一颗八角掉进绝望的死水,叫人对荡起的水花有了期待。
谢渡猜她第一口会吃什么,果不其然,她夹起了一片毛肚。
谢渡微微笑了笑,心想,是不是给她盛得少了点儿?能吃饱吗?
几双眼睛看着江暮归吃,江暮归吃得怡然从容,第一口毛肚嚼完了又夹起一根贡菜。
咔嘣咔嘣的,那叫一爽脆!
“如何?”
江暮归竖起大拇指,“好吃。”
“这加了挺多香料,底料真的香。如果毛肚处理得再好一点会更香。”
说完,江暮归问,“做饭的人好聪明,都知道往里加香料。”
谢渡道:“夸我吗?”
“你做的?”
“嗯,香料是我要往里放的。”
谢渡自得,小狗一般摇着尾巴等夸奖,却腹诽:江暮归也太笨了,忘记了曾经对自己说过火锅里有点香料会更好。
借花献佛,还是借佛祖手里的花献佛。这暗度陈仓都不用他费心安排就成了。
“长安城里不见有卖香料的地。”
奕王道:“这些玩意儿刚传来,还没推行开。因而也只在达官贵人间流行,不过你若想要,雁巷口有一家店专拱奇货,你可以叫安回带你去。”
江暮归答应,心想何必要谢渡带她去,自己去不是更自在?
不料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被谢渡看在眼里,她那敷衍的神态摆明了是在琢磨什么小九九。
又想着怎么撇开自己一个人潇洒了吧?
谢渡道:“长安不比益州,规矩多不说,奇怪的规矩也多。”
“比如?”
奕王接道:“老板认钱、认人,瞧着你穿得朴素不一定让你进去。”
“呵,老板是狗么,还认人。”
江暮归说话的风格谢渡已经习惯了,却结结实实把正在吃饭的奕王呛了一口。
江暮归还关心,“太辣了,殿下不适应?”
奕王却道:“人情往来皆为利益,无利可图之人不受待见在长安倒也正常。”
哦,那长安遍地是狗。
倘若如此,那她这个消费者作为上帝去的时候可不得尽带黄金甲,把自己裹成金缕衣?
不问了,越问心情越不好。
江暮归转而把思虑换到酒肆来,盘算起谢渡的主意。
左右第一天生意不好,他又来了,不使唤白不使唤。
她问:“长安的人大都识字吗?”
谢渡道:“在皇城根附近的人非富即贵,自然识字。”
“那普通百姓住哪儿?他们识字?”
谢渡还没答呢,奕王先不高兴了。
筷子放得生怕谁听不见那叮叮当当的声音,道:“江小娘子莫非还想赚百姓的钱。”
江暮归听他这话很不舒服,好像面上是在说她贪,但怎么看他厌恶的表情都是不想和那群凡夫俗子吃一样的东西。
江暮归不动声色回:“殿下数数整个长安城多少人,这是不菲的收入。”
一只洁白细腻的汉白玉手镯被放在桌上,他道:“这只镯子他们可能梦了一辈子都得不到,可只要你有本事,比这更好的东西有的是。”
话里话外就是看不起人,甚至鄙夷。
粗布衣裳流水似的从桌角堆下,江暮归敛眉,十分恭敬的样子。可她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个不注意衣袖就把玉镯扫到地上。
整整齐齐的断口,一块好玉,就这么碎了。
江暮归立即取了一个金制的小南瓜赔罪,眉梢一挑,“殿下对不住,刚好像硌到脚了,身上只有这值点儿钱,我瞧着应该抵得上您那玉镯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