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清理后官道看起来宽敞了不少,谢渡坐马车里,攥着带江暮归生辰八字的婚约,慢慢呼气沉下自己急躁的心。
再等等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恹恹地撑着头,看到回长安路上的那些景色觉得有点恶心反胃。谢渡将其缘由归结为锦城的日子太舒服了,从而导致他厌恶那囚笼一样的地方。
“大人,赵娘子来了一封急信。”
平安看他家大人一路上焉哒哒的,也没怎么说话,气氛压抑得很。好不容易来了一封信,他家大人才懒洋洋地挺了挺腰。
拆开信封先看落款人,是赵芍,谢渡还是没什么反应。
然后从第一句话看到最后一句话,眼睛越来越亮,若有似无地噙起一抹笑。
那潋滟的目光在平安看来很怪异,十足十的怪异。
啧,那纸上镶了金子吗?迷离在金窟里的醉意都要溢出来了。
信上前两句话写江暮归病了,中间写着,“她昏睡中都喊着谢侍郎你的名字,可见对你的用心。本还打扮了一番去官驿请你,结果你不在,这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谢侍郎啊,你走了也得把话和我妹妹说清楚啊,难为她情窦初开就相思,多苦。”
赵芍言辞恳切,隔着信纸谢渡都看到了她那张声泪俱下心疼江暮归的老母亲脸。
趁着平安不注意,谢渡悄悄将信纸折好揣入袖子,然后若无其事地撩起帘子赏花赏草。
平安的余光尽收一切后:要收藏裱起来就收藏裱起来,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病中还叫自己的名字,醒来便精心打扮找自己,谢渡的心被迎面而来的冬风吹得荡漾。
漾着漾着便不自觉沉醉起来——
看来他的风骚不减当年嘛,亦是能牵得小娘子魂牵梦萦。
“暂且找个官驿歇一歇吧,我写一封回信。”
“大人,不是您说的赶路要紧啊。”
谢渡悠悠回道:“自是赶路要紧,所以此刻歇息后再起来接着赶路。”
平安大惊失色——
那信上写的是什么倒霉东西,迷魂汤都灌进他家大人脑子里了,非要让他家大人现在回信。
他惊叫了一声:“大人,你要夜里起来赶路!”
平安十分想摇摇谢渡的脑袋听听里面的水声,气得牙关都要紧了,结果对面那人却没事人一样的说道:“嗯。”
“为什么?!”
“我的回信要尽快送去。”
平安欲哭无泪,已经窥见了半夜的凉风从他心口吹过,抱紧了自己。
谢渡觉得对不住他,便拿出两颗大金瓜子安慰。
平安含泪收下大金瓜子——
罢,半夜赶路就半夜赶路吧,也不是不能吃这种苦。
暮色时分,残光卷起信角,谢渡小心翼翼地收好,在右上角边缘贴了粉色的野花花瓣。
一切准备就绪,传信传情,本是一桩美事,可谢渡算漏了一个人。
这边的官驿简陋,一个房间就一张桌子,谢渡便顺手将两封信放在了同一个位置。
夜里整装待发时,谢渡猛地发现另一封信不见了。
根据谢渡对平安的了解,他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
“大理寺主簿来的那封信呢?”
平安睡了一个下午,晒着太阳睡觉好不惬意,此刻容光焕发地将行李往马车上搬。
要他觉得,还是长安好。
那益州是什么天气,有时连着七八日都看不见太阳的,出了剑南道阳光都要明媚些。
平安惦着脚丫子,回首带笑,“一起寄给江小娘子了啊~”
“你……”
跃跃欲试指着他的手在半空停住,谢渡深吸一口气,捂住自己额头。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他的心到底有多大?
“你为何要把那封信也寄给江暮归?”
“张沄不是江小娘子兄长么,寄给她理所应当。”平安嗅到谢渡身上的火药味,浓浓的味道似乎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平安萎下去,弱弱道:“不是大人你说此事要告诉江小娘子吗?”
“你脖子上长得是个摆设么?”谢渡声音带着愠怒,尽力克制自己想打人的冲动,“现在是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时机吗?!”
难得发火的谢渡失控,平安被吓得眼泪一串一串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