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部院为何要帮你?”
江暮归郑重其事地说道:“此后七日工人的午膳我请了。”
谢渡不语,浓眉深蹙。
这人,伶俐的时候真伶俐,笨的时候真笨。
她托自己帮忙却请工人吃饭是什么道理?
江暮归一下反应过来,又道:“往后谢侍郎到锦城来,伙食我包了。”
谢渡这才取走纸张。
“对了,谢侍郎。”
“如何?”
江暮归思索片刻,开口:“除夕夜,要来吃饭么?”
“带上平安。”
“你是在邀请我吗?”谢渡眼睛被镀上一层明亮清润的月光。
“嗯。”
她还准备了礼物给谢渡,以感谢谢渡对她拿着谢渡的名义在商场上讨价还价谋福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
“谢侍郎为民奔波辛苦,却不能和家人团圆,所以我想……”
“我没有家人了。”谢渡淡淡道。
江暮归猛地抬头,看到月光被流水冲淡,然后消逝,他垂眸,嘴角还是勾着的。
谢渡说这话的神情让她的心抽痛了一下。
啊……真是莫名其妙的。
怎么会?谢渡不是说他还和德王一起上过课吗?
谢渡没继续说,江暮归也没继续问。
江暮归走近谢渡,抬头去寻觅他迷失的视线,妄图把他拉回来。
她道:“那谢侍郎暂且把我当做你的妹妹吧。”
谢渡眼神猛一聚焦,背身去挡那不讲礼貌闯进他窗户的月光,睫毛影子被一侧的烛火拉到高挺的鼻梁上,嘴角平放。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所有的思绪都被汇到一处,残缺的感官被慢慢捡起拼凑,拼出了“江暮归”这三个字。
然后,他想用力把这三个字紧紧攥在手心。
谢渡心里不想江暮归当她妹妹,于是回道:“你已经有一个哥哥了。”
“可是你还没有妹妹啊。”
谢渡敲了敲她的头,无奈道:“笨。”
江暮归笑:“那谢侍郎答应除夕来吃饭了?”
“嗯。”
谢渡紧绷的肌肤慢慢张开,道:“以后别在夜里乱跑,危险。我待会儿派人把你送回去。”
“多谢谢侍郎~”
翌日,平安以为终于可以在驿站里躺一天,没想到谢渡又要出门!
“大人,今日去哪儿?”
谢渡前几天累得慌,淡淡“嗯”了一声当作回答,然后便上车闭目养神了。
平安:我问你去哪儿你嗯是什么意思?
都怪江暮归啊,一点儿不体贴自家大人才让他如此奔波劳累。
谢渡今日出门没用马车,用的牛车。
见旧日恩师必须低调,他不想招摇过市被人抓住把柄。
虽然御史参他的折子已经堆成山了。
锦城人杰地灵,山清水秀。阳光好时,抬眼就是西岭雪山,山间上点缀白雪;路边溪水河流环绕,清澈见底。
谢渡下牛车后感叹了一番。
正对着谢渡的就是赵安忠的宅子了,不算奢侈,但也不是特别简朴。
整体风格简约大气,虽不大,但精致总是藏在细节处。
“赵先生。”
“谢侍郎怎可对某一布衣行礼?!快快请起。”
谢渡道:“来锦城二月有余,却迟迟未拜见先生,实在是学生考虑不周,还望先生莫要唾弃。”
赵安忠客套道:“侍郎大人来锦城救灾修工程,造福百姓,功在千秋,怎可为一无用老翁耽搁。”
两人客套得平安打了个寒战方才坐下喝茶。
“今日除了来拜见先生之外还有一物想交给先生。”谢渡取出纸张,双手递上。
赵安忠打开,只见纸张上用巨丑无比的字写着气势磅礴的诗。
诗曰: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赵安忠拿纸的手抖了抖,伸长脖子看谢渡。
谢渡以为他见鬼了,江暮归写的什么诗让他反应这么大?
谢渡泰然自若道:“诗长而纸短,若有机会,想和赵先生一起探讨。”
赵安忠眼珠子都要炸开了,问:“安回,这诗,这诗可是你写的?!”
他父亲母亲就是广元人。
剑南关险峻,可谓是鬼斧神工,他一直想为家乡题诗可觉得怎么都写不出剑南关的霸气。
但这句诗可是真正好。
谢渡道:“并非我所作,我适才所说之话不过是在转述另一人想对先生您说的话。”
赵安忠大喜,老泪纵横,从语间得出这只是诗的一部分,更迫不及待地想拿到全诗。
“此人是谁,带我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