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清风徐来,新抽条的柳枝发出响声。伊佐鹤双手插兜,闭了闭眼睛,享受难得的安宁时刻。
腿突然被什么圆滚滚的球体撞了一下,伊佐鹤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低头看去,却发现是布莱克拖着圆滚滚的身体正蹭着自己的小腿绕圈,圆滚滚的脑袋不时的蹭一下裤脚,同时嘴里发布略带不满咕噜声。
“什么嘛,”伊佐鹤失笑,“小布?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伊佐鹤蹲下身,朝着小黑猫伸出手,布莱克的黑鼻子动了动,随后认可了人类的触摸,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人类微凉柔软的手指。
伊佐鹤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小布的脑袋,然后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却尴尬的发现今天出门匆忙,忘记带小猫零食了。
“用这个。”高大的阴影遮住身前的阳光,伊佐鹤抬头,就看见黑发青年正俯身向自己递来一只白色底色、上面印满卡通猫咪图案的猫条,蓝色猫眼里正流露出些许笑意,伊佐鹤呆了呆,青年很快发现,眼神立即变化,又变回了平日一贯的酷哥气质。
伊佐鹤伸手接过猫条笑了笑,一边单手按住躁动的猫头一边道:“谢谢你,光君。”
“要一起喂吗?布莱克不咬人。”
诸伏景光轻咳一声,微微点头,沉默的蹲下,依旧是一脸冷酷——如果忽略他稍显发红的耳朵。
“好了,只有这一根,不可以再吃了,你得控制体重。”伊佐鹤捋了捋两只黑色猫耳朵,下一刻被捋平的猫耳又扑通一下支棱起来,布莱克摇摇头,不满的用爪子扒住两脚兽的大腿叫了几声。
伊佐鹤狠狠心不再理会小猫的“哀求”,双手撑在腿上,想要站起身来,耳朵突然出现一阵嗡嗡声,眼前一阵阵发黑。
糟糕,大意了。
这是低血糖又犯了。伊佐鹤皱眉忍住眩晕的感觉,想要撑住身旁长椅的靠背,但是一时失手,距离感没有掌握准确,右手与椅背完美错过。
就在他即将摔倒在地的时候,他的双肩突然被两只手稳稳握住,止住了跌落的趋势。
“没事吧?”诸伏景光语气快速的问道,声音中溢出了无法隐藏的担心。
刚才他正在把猫条卷成团装进口袋,抬头就发现面前少年的身影摇摇晃晃,仿佛要跌倒,心脏停跳一拍,身体立即本能的开始动作。
“...没事,”此刻的地心引力仿佛骤然增大,拉着他就要倒向地面,伊佐鹤闭上眼,抬手用力拉住青年的小臂,“暂时撑一会。”
树叶发出沙沙声响,伊佐鹤低着头,头顶快要碰到对方的肩膀,远处看好像正被黑发青年圈在怀里,好似一对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一般。
不过很快,伊佐鹤就放开了拉住诸伏景光胳膊的手:“可以了,谢谢。”
诸伏景光下意识的接道:“你没事就好。”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手好像仍在捏着伊佐鹤的肩膀,反应过来后快速的抽回手,然后稍微抬了抬脚,爪子正挂在男人裤脚上的小黑猫因为动作改变顺势掉落下来——刚才布莱克认为这个身材高大的人类正伤害自己的长期饭票两脚兽,实在不可饶恕!于是黑色毛球伸出“利爪”,对着诸伏景光的黑色裤子与棕色皮鞋展开了猛烈攻势。
布莱克不满的喵喵叫了起来,但此刻的两人突然不知原因的开始沉默。
“啧啧啧,这气氛真是微妙呢。”
远处的柳树下,金发女人将茶色墨镜推到头顶,露出了一双闪烁着晦暗光芒的绿色眼眸。
自从贝尔摩德知道了伊佐鹤的取向后,贝尔摩德先是心里痛批了诸星大一顿,在她眼里,就是这个混蛋变态老男人把自己的小鹤带歪的,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混蛋色魔看起来还是有点做人的原则,至少跟伊佐鹤谈了这么长时间,至今为止还没有做出“伤害”伊佐鹤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赤井秀一此人,贝尔摩德内心不由得又开始咬牙切齿起来。没想到几年前她明智的趁着琴酒还没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就提前把二人从距离上分割开了,但是没想到千防万防,gin那家伙是防住了,这又来了个趁虚而入的诸星大,趁着伊佐鹤年少,爱情观还未健全的时候就强势介入了鹤的生活。
想到此,温亚德女士内心幽幽的叹了口气。她对于诸星大这种类型的男人,或者是对诸星大本人,一见面总有种天然的敌意,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她是坚决不同意两人在一起的,但是奈何看伊佐鹤对此人的态度,那绝对是被骗的迷迷糊糊的,无论诸星大说什么,恐怕伊佐鹤都会相信。
恋爱脑青春期小孩儿实在是太难以拯救了。
但是如果开口让诸星大这个混蛋直接离开伊佐鹤,以目前他们俩的腻歪程度,贝尔摩德想都不用想,对方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所以突破口只能别的地方开始找起——她开始正式观察伊佐鹤身边的其他人,惊讶的发现,伊佐鹤带领的小队,成员貌似......竟然、都好像、对伊佐鹤有着或多或少的别样的感情?
自家小鹤的魅力竟然这么大。这是贝尔摩德没有想到的,毕竟截止今天,这个世界仍是异性恋为主流。
结果组织内部一个四人小队,竟然全员沦陷?
实在是蓝颜祸水蓝颜祸水。金发女人摩挲着下巴,不由得啧啧称奇。
既然诸星大看着就不靠谱,且伊佐鹤暂时喜欢的是男性,还不如由她这个情场老手的成熟女性另外重新替伊佐鹤把关挑选一个可靠的,成熟的,温柔的,最重要的是对伊佐鹤很好的男性伴侣。
这样等她后续回美国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伊佐鹤被那个长发混蛋骗身骗心,伊佐鹤还傻傻的替人家数钱了。
“这个绿川光...倒是挺适合鹤的。”贝尔摩德手插口袋,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园的身影,黑发青年仍旧是如往日一般沉默的、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走在少年身后,仿佛忠心保护小王子的骑士。
虽然外表和气质看上去冷酷无情,但是意外的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但是可惜了,绿川光这个人有很重的烟瘾。贝尔摩德微皱了皱眉头。
经过短短几天的调查,她经常发现绿川光此人在做任务完成后或者平日空闲,经常抽时间去公园的湖边站着,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一般一根根的抽烟;有时候在室内烟瘾偶尔犯了,会独自一人出门,随便找个巷子沉默的抽一根。
鹤讨厌烟味,同时早年间因为身体受过伤留下的后遗症,肺部对烟味格外敏感,所以绿川光这个人,也不太适合作为伊佐鹤的伴侣。
不过诸星大那家伙明明也是个老烟枪,虽然从来不当着鹤的面抽烟,但是伊佐鹤是怎么受得了对方残留的一身烟草味的?爱情使人盲目吗?贝尔摩德又开始强烈谴责伊佐鹤的“不争气”。
天色渐渐转暗,金发女人咔哒一声,点燃一根白色细长的女士香烟,绿瞳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
——这样一来,看来只剩下那个人了。
安室透。贝尔摩德眯了眯眼睛,随意的吐出一口烟雾。
虽然安室透加入组织才将近一年的时间,但是此人的能力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擅长搜集情报,自身拥有庞大的情报网,观察力以及洞察力都是一流,堪称顶级间谍,这种人获得组织称号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同时经贝尔摩德观察,他本人对伊佐鹤也总是下意识的流露出关心、担心等情绪,结合日常生活中,没事就喜欢给少年做点自己的拿手菜,火腿三明治、半熟蛋糕之类的,并且在得到伊佐鹤称赞后,虽然面色不显,但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金发男人心情很不错。
最为重点的是:这个男人他不抽烟!至少在贝尔摩德观察的这几天里,从来没有抽过一根烟,这在她眼里简直就是目前组织里最适配少年的最佳人选。
就决定是你了,安室。树下的金发女人红唇一勾,啪嗒,一根未燃尽的香烟掉落在地后,被鞋尖轻轻碾灭。
*
吧台边,金发帅气的服务生正低头擦拭着酒杯,不远处有两位女生正一边喝酒一边不时地盯几眼服务生然后窃窃私语。
降谷零将最后一个擦干净的玻璃杯整齐的摆放到台面之上,松木味道的香气飘来,抬头就看见一个利落短发造型的干练职场女性坐了下来。
金发服务生露出招牌微笑:“这位美丽的女士,晚上好。要来点什么?”
却见对方勾唇一笑,黑色齐刘海下的眼睛微弯,抬起右手对着他勾勾手指示意靠近。
降谷零内心不耐,却依旧保持着礼貌笑容微微俯身:“女士,有何指示?”
“我要东城会,一年以来的所有情报,打包给我。”黑发女人优雅地在降谷零耳边小声低语,“是所有。”
降谷零眼底微微一动,脸上的笑容扩大,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般:“啊哦,女士,情报可以提供,但相应的报酬可不是小数目呢。”
“您要支付多少价钱呢?”
东京情报界知道他本人“安室透”身份的人虽少,但也不是没有,看来眼前这个黑衣女人,正是其中之一。
“我不付钱,”黑发女人神秘一笑,虹膜一瞬间闪出绿色光芒,“我只用一个情报跟你交换,关于伊、佐、鹤。”
趁着降谷零愣神之际,女人迅速起身,随手丢给他几张纸币和一张黑色卡片:“一杯vermouth,请你了。”
“对那件事感兴趣的话,今晚9点,来这个地方。”
降谷零反应过来,拨开桌面的的几张纸币,吧台上,黑色卡面静静地躺在那里,卡片周边金色繁复花纹环绕一周,质感精细,卡片中间,印着“Amber”的金色花体字样。
是米花有名的一家西餐厅。
关于伊佐鹤、吗。降谷零抬手看看右手腕表,时间显示出8:23.
金发青年眼神一凝,抓起一旁搭在椅子上的黑色外套,转头对着身边同样穿着侍应生服饰的同事说道:“高桥,我暂时有事,你这边一个人顶一下,回头请你喝酒。”说完,便带上棒球帽,隐入人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啊?喂!安室?”高桥亮过了五秒才反应过来,却看着金发青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转身就走了。
“可恶的安室!这个月都第二次了啊喂!”
*
9:00 PM。Amber顶层。
一袭黑色长裙的金发女人正扭头看向窗外的米花夜景。此刻下方灯火通明,车流人流络绎不绝,显示出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电梯门打开,被侍者引领而来的降谷零抬眼便看见女人正无聊的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杯中猩红色的酒液不住晃动,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股妖冶的美感。
背后侍者恭敬点头,随后乘坐电梯下楼,整座顶层便只剩下他们两人。看来这一层今晚已经被包场了。
“不愧是组织成员,真是豪气。”已经换了一身灰色西装的降谷零拉开女人对面的椅子坐下,微笑道,“贝尔摩德大人,专程来找我一趟,有何贵干?”
贝尔摩德嗤笑一声:“37分钟前刚刚说过的事,怎么转头就忘了?看来你这个东京有名情报商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降谷零倒是没有生气,迅速收敛了刚才的悠闲笑容,将一枚银色u盘推向贝尔摩德的方向:“这是你要的东城会的情报。但是......”
降谷零快速的将右手边的玻璃杯倒扣在u盘之上,抬头盯着对面美艳女人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但是,需要贝尔摩德大人先支付相应对价。”
“告诉我,您之前说的,关于伊佐鹤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
金发女人慢慢的点起一根香烟,烟雾缭绕中,她看到对面的降谷零已经因为她刚才说出的有关伊佐鹤的部分经理而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手背因用力而暴起几根血管。
她叹了一口气,“当时我第一次见到小鹤的时候,他还是长头发,穿着白衣服,像个小公主一样呢。”贝尔摩德的眼睛顺着烟雾升起的地方向着天花板看去,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好几年的时间过去了,鹤现在也变成了18岁的大孩子,在美国甚至都可以算作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但是贝尔摩德觉得,不管过去多少年,伊佐鹤在她的心里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小少年。
“在组织里,gin这家伙,勉强可以相信。如果鹤遇到什么危险,我又远在美国一时赶不回来,你可以尝试联系他。”毕竟琴酒这家伙,之前也做了鹤几年的监护人,在保护伊佐鹤的安全这方面勉强将近及格吧——如果他没让伊佐鹤中那一枪的话,分数还会更高。
金发女人弹了弹烟灰,仰头喝掉了酒杯中最后的酒液。
“可,为什么Rum这个人会对伊佐有如此的恨意?”降谷零沉默片刻,有点不解的问道。
是的,除了仇恨,他实在无法找出另外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朗姆会如此的热衷于折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降谷零看来,可以说是在伊佐鹤遇到贝尔摩德之前,他在组织内最初的那几年,每一天都如同身处水深火热的地狱。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贝尔摩德将已经熄灭的烟头丢进垃圾桶,“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朗姆的左眼是6年前瞎掉的,鹤也是6年前左右被那混蛋带回到组织成为实验体,鹤的父母...也是同年去世。”
降谷零听懂了,虽然这句话只是简单的叙述,但是这些事一经串联起来,仔细一想便能发现这其中的微妙联系。
“不过当时具体的真实情况,除了小鹤本人和Rum,估计也就只有‘那位先生’知道真相了。但是...鹤早就因为那一年的折磨忘记了从前的大部分记忆,其中就包括,父母死亡的真相。”
“伊佐夫妇的死亡原因,据朗姆提供,组织的‘官方’说法是由于车祸意外死亡,实际上我曾调查过相关资料,确实是由于车祸,但是这个车祸,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我认为存疑。”
贝尔摩德重新抽出一根细长香烟,用餐桌边缘摆放着的、已经即将燃尽的蜡烛点燃。
“这件事不要跟鹤提起,我担心他会......”
担心伊佐鹤会去跟朗姆拼命。毕竟事关父母的死亡,没有人能够冷静。但是以少年目前的实力,想要对抗朗姆这个组织中的老狐狸,无异于自投罗网,羊入虎口。
“我清楚。”金发青年神色凝重的点头。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事情?”这种事情,明明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才对。
“因为你很对我的胃口,”贝尔摩德挑挑眉,“而且,你对小鹤很好。”
其实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在此之前贝尔摩德已经对面前的金发男人做了深刻的背调,资料显示这个人在加入组织前身份干净,就是一个能力极佳身份单纯的□□情报商而已,背景比起诸星大那个莫名冒出来的混蛋不知干净了多少。
不过,贝尔摩德当然不会想到,眼前“安室透”的身份背景,是由日本公安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倾情打造的一份打入黑衣组织的筹码罢了。
“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保护好伊佐鹤。这就是交易内容。”
安室透,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暗示。空无一人的顶层,金发女人望着远处的高楼林立,拧着眉头,目光幽深。
趁早把诸星大那个混蛋踢出局,越快越好。因为,我实在是信不过这个男人。
*
同一时间,四人组常驻居所(安全屋之一)内。
伊佐鹤推开卧室房门,发现赤井秀一正坐在床尾,神色莫测的低着头查看手机,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不急不缓的收起手机抬头,用那双幽暗绿瞳紧紧盯住不远处的伊佐鹤。
“怎么了?”伊佐鹤见对方久久不发一言,奇怪的歪了歪头,“哥还不去洗澡吗?”
此时的身处卧房的男人早已摘掉了平日形影不离的黑色针织帽,标志性的几缕卷发垂落至眼前,倒显出几分柔和的样子,但是如果再看看此时男人已经脱掉外套下宽松毛衣仍遮挡不住的线条流畅、看起来极具力量感的肌肉,就又会让人觉得这男人跟柔和一点搭不上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