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如戈算是最矜持的一个了,在野人窝中还暂且能维持住贵公子的言行举止,他用手巾擦擦嘴,问道:“暮沉师兄,方才你话还未讲完,关于调查一事我们该从何入手?”
暮沉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毫不关心的样子,“今日我有些乏了,具体的,明天再说吧。”
这突如其来的敷衍,立刻就让包括相尹在内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互相对了个眼神,顺坡下驴,“也好,天色已晚,我们就在此投店吧。”
等到分房间的时候,事情便有些尴尬了。
店小二引着他们几个将房型参观了一番,最豪华的套间自然是住不起,剩下的便是普通单人间、双人间和多人大通铺。
木心作为唯一一名女子,顺理成章地入住单人间。
暮沉则自顾自地拿走一间双人间的门牌,那意思不必多说。
就算没眼色如相尹,也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暮沉师兄是要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那么就仅仅剩下三个人。
春永自不必多说,你若问他,他肯定答:二公子住哪里,我就住哪里。
所以尴尬的唯有一人。
相尹也很想豪气十足地拿走一间单人间的门牌,但他身负债务,那单人间的房费确实不太划算。他瞪着双牛眼睛见金如戈的指尖在双人间的门牌上轻轻滑了一下,心都凉了半截。
唉,要不苦一苦,今晚找个院墙蹲一晚上凑合凑合得了。
没成想,金如戈的手指只在双人间的门牌上轻轻一点,就移到旁边去,拿了个大通铺的门牌。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目瞪口呆的相尹一眼,嗤笑一声:“傻子。”
春永抱起自己和金如戈二人的佩剑,跟在金如戈身后往大通铺的方向走去,擦肩时侧头笑着对相尹说:“来吧,咱们住一间。”
相尹高大的身躯内飘出一声短促的,极其不符合他外表的嘤咛,然后也拿起佩剑,跟了上去。
云斐看着他们三人离去的和谐身影,满意地点点头。
团队凝聚力逐步提升,不错,不错。
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卸下,另一块大石也不能忘。云斐拉拉暮沉的衣袖,示意他附耳过来,然后小声地在暮沉耳边交代了几句。
“木心。”暮沉叫住梯步上的人,从储物囊中拿出一张黄纸来,“传信符,今夜若有异常,立刻引燃。”
木心也没有客气推脱,收下后点了点头,“多谢师兄,多谢玉烟。”
是夜,云斐趴在窗扉边,撑着下巴望着扬帆酒家方形院落之上的一片天。
暮沉则细细检查了一番客房内的陈设,确认没有异常后,也坐到云斐身边。
黑夜无星,唯有一轮红月悬挂在高空。
云斐记得他初来这世界时,天上还是弯钩月,而今天,这月亮将圆未圆,那刺目的颜色也越来越像欲滴的鲜血。
“唉,时间快到了。”云斐忧愁地靠了一下暮沉的肩膀,很快一下,随即又坐直回来。他只是想要短暂地触碰一下对方,好像这样就能获取一些信心和安全感。
暮沉也抬头望了望天色,沉声道:“三日之后,便是血月圆满之夜。”
“主角怎么还没从天而降,打败魔王呢?也该到他出场的时候了吧。”云斐气恼地捏了一下拳头,想打点什么,却一时找不到目标。
暮沉轻笑一声,大掌包住他的拳头,牵引着往自己胸前锤了一下,又慢慢地把那紧握着的指头一个个掰开。
“别怕,我有种直觉,这一次我不会再死了。”
云斐不悦地啧了一声,剜了他一眼,恶狠狠道:“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你咒自己死啊死的,我就,我就……”
暮沉:“你待如何?”
云斐根本不知道他要怎样,只是单纯想放狠话而已。他面朝向暮沉坐着,惊觉对方已经离地很近了,此刻一双如墨色深沉的眼正静静地望着自己,昏暗夜色中,竟像盛着一汪盈盈的水似的。
云斐不禁看呆了。
咚咚。
就在此时,客房的门却被掐着点似的,敲响了。
室内这一点还没烧着的火星子般的旖旎气氛,立时被这不速之客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