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裳坐下来,笑道:“运气好而已。”
车夫上来将火锅端走,擦了擦桌子,又送了一壶茶上来,熟练得像酒馆的伙计。车子调转车头,爬山而上,往回骄人巷的路上赶去。
马车内里装饰同样高级,装了壁灯,特别是纱帘,印有大大小小的卷云纹,对光线半透不透,轿内的颜色便随着夕阳的变化由明到暗,由发白到橘色,又转为靛紫。
霍某人道:“董澈也很幸运,找到一个好帮手。”
聂小裳学着他的口吻道:“你也很幸运,有一个好兄弟。”
她指的是和车夫并排坐在车前的赵驹,看背影一吸一张,似乎还在生闷气。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同吃一锅火锅,不是好兄弟还能是什么?
霍某人望着车前哈哈大笑,道:“想来我还要感谢你。上次知州大人索要天山雪莲,要不是你话里话外提醒我,也没那么快拿到雪莲。”
聂小裳道:“我只是旁观者就事论事,也没特意做什么。”
霍某人诚恳地道:“董澈心胸广博,这个朋友,我交了。恭喜你们拿到右归丸的单子。”
聂小裳微微一笑,狭长的眼睛中带着一丝俏皮,举了举杯。
轿中气氛顿了顿。透过薄薄的纱帘,可以看见青色的远山渐渐后退,太阳终于融入云彩,只留下一片暮色淡影。
霍某人将角落的一盏壁灯点亮。
轿中重新明亮起来,四周纱帘上的卷云纹仿佛都在随着烛光跳动。霍某人的笑容更显风度翩翩。
霍某人道:“你很会做点心?”
聂小裳道:“很会。非常会。”
霍某人朝前面扬一扬下巴:“你倒一点不谦虚。我这位老兄嗜甜如命,可他还没吃过你的点心呢。”
这话更有意思了。赵驹嗜甜如命?
聂小裳从没见过这种五大三粗的壮汉嗜甜如命,这种人不应该好辣好酒好色吗?
当然,这话不能在霍某人面前说。
聂小裳道:“他还是不来的好。我怕他一怒之下把我的点心铺砸了,到时候还要你赔。”
霍某人笑道:“好说。做点心有什么秘诀吗?”
聂小裳想了想,道:“时间。”
霍某人思忖道:“时间?”
聂小裳道:“对。揉面的时间,做造型的时间,蒸制的时间,开锅的时间,只要足够有耐心,投入足够的时间,其实很简单的。”
霍某人道:“这不是时间,而是用心吧?”
聂小裳想一想,笑道:“理解完全正确。”
纱帘内再次陷入安静。
回骄人巷至少还要一个多时辰,聂小裳没坐马车,是自己一路轻功飞来的,这时候才感觉身子有些乏。
她见霍某人无话,车子摇晃不止,便倚着车窗,闭上眼睛休息,谁知太过乏困,真的睡着了。
四周只有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偶尔一声鹰叫。车内明黄色的烛光跳动着,将周围笼罩在一种暖暖的气氛中,四面车窗上的云朵都亮了。
霍某人以手支颐,静静地看着聂小裳熟睡的脸,静静地看了很久。
他从未凝视过任何一名女子,即便她们像苍蝇一遍围绕在他身边。
她的长睫毛会突然抖动一下,丰满的脸颊很像年画上的娃娃,睡眠中嘴角也有浅浅的笑意。
他也跟着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