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里的蝉声生命力旺盛地吱哇乱叫,蔚蓝天空没有一片云,极为宽阔坦荡,这是一个炎热蓬勃的夏日。
石明修考上了临省数一数二的艺术大学,他从小对绘画感兴趣,很早就确立了目标,爸爸也非常支持他,如今如愿考上梦想中的大学,他兴奋满足,整个人尤为神彩奕奕。
机场里人头攒动,声音喧杂,石明修拉着两个行李箱,和送别自己的两人挥手。
“爸,江哥儿,我进去了,你们待会儿回去开车慢点啊,到了我给你们打电话。”
石青也朝他挥手:“好,你一个人在外面该吃的吃,没钱找我,好好学习,不要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过夜。”
“知道啦!这些话你都说多少遍了,我听进去了。”
石明修咧开嘴,笑脸灿烂,他看向石青旁边身材高大、面容极为俊美的年轻人,一颗心鼓鼓胀胀的,但即便在这种心情激荡的时候,他也不敢将内心的渴望与隐秘轻易宣之于口。
石明修和江练之间的情谊断断续续也有十几年了,两家是邻居,上高中后,石明修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取向,十分自然地喜欢上了这位邻居哥哥,暗恋了三年,却一直无法说出口,他观察过,旁敲侧击过,确认江练是个直男。
如果他能继续留在云市,可能会试着去掰弯一下对方,可惜了,为了梦想他不得不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各种思绪涌上心头,石明修心中酸涩,又很快振奋起来,开玩笑似的对江练大喊:“江哥儿,我爸离了我就剩一个人了,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啊!”
石青好笑道:“我用得着你操心。”
江练看过去:“你放心,我绝对会照顾好石青。”
他说得十分郑重认真,但听的两人并未放在心上。
不多时,清艳的蓝空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尾迹云。
炽烈的、充满希冀的夏天火热登场中。
送完人后,两个人一起往外走,江练扭头,看见身边的人眼里闪动着欣慰,独自一人把孩子抚养长大,步入成才的阶段,这个人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也由衷的感到舒怀了。
三十好几不算太年轻,可石青基因好,娃娃脸显小,皮肤又白得像一块温润的玉,双眼永远温和清澈,他看上去像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但身上那种沉淀下来的温厚清润的气质却是一般年轻人比不了的。
他像一块玉石,在命运的雕刻下变得经久又晶亮,又像是花,美人如花,观赏性极高。
江练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垂眸见一缕阳光跳上石青纤长的睫毛上,不禁看呆。
“要回家吗?还是你想去哪儿,我开车送……发什么呆呢?”石青转过头来,眼尾明润纤长,说话尾音轻轻的,带着笑意。
江练脸上发烫,好像才反应过来,抓着领口扇了扇:“好热。”
石青笑了笑:“再等一下,车上有空调。”
外面艳阳高照,车子晒了一会儿就很热了,石青一上车就开了冷气。回去路上,聊的话题依旧围绕石明修。
“第一次离开家去外面,也不知道习不习惯,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哎,儿行千里父担忧啊。”
石青嘴上这么说,身上倒也没有多浓厚的伤感。
毕竟绝大多数把孩子送去学校的父母内心其实都是窃喜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石明修的自理能力是要比石青好一点的。父子俩从小相依为命,身边也没个其他人知冷知热的,小时候是石青手忙脚乱地养孩子,稍长大一点,石明修就学会照顾自己和爸爸了。
单亲家庭的孩子总是更懂事一点的,石明修上初中后,石青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也更忙了,他本身厨艺差,有时候忙起来连饭都不吃,石明修就学会了煮饭煮面,炒点简单的菜,等石青忙了一阵子才发现给儿子的饭钱剩了一大半,惊喜极了,把石明修左夸右夸,邻里邻居的都知道这孩子很懂事。
江练微微勾唇,顺着说了句话让他安心:“放心吧,石明修的自理能力挺好的,外地上个学而已,你也经历过,没什么的。”
第一次送长大的孩子出门,有些担忧是正常的,石青也是忍不住唠一下,想想石明修平时乖巧懂事,也就放下心来了。
车子从繁华的市区驶入街巷,这里是云市的老城区,街口狭窄,小车进去了不好倒车出来,石青便将车停在路边,两人下车走了几分钟回到家。
拐入巷子,脚下大块的板石砖凹凸不平,发黑的墙角挤出坚韧的小草,向阳的那一面长势惊人,能蹿到人的腰部。
两栋老房子隔着一米多的间距并排出现在眼前,左边是江练家的老房子,双层小洋房,有个大院子,院子里种了棵桂花树。
右边是石青家,仅平层,院子也小一些。相比起周围其它无人居住的破败老屋,这两栋房屋旧归旧,却因为有人居住,显出一种古朴的生机。
早十几年前就有人说这里要拆迁了,说了那么久都没动静,该搬的都搬走了,留下的人不多,他们这条小巷附近也才剩六七户人家在住而已,距离都不近。
下午两点多,阳光懒懒地爬到墙上,穿透木窗,在厨房里留下热度。
江练回自己家,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西瓜,咔嚓杀了,利落切成十几块。那双骨节修长的手似乎习惯了做这种事,驾轻就熟地精准掌控每一块西瓜的大小,切好后放在盘子里,往外走去。
江家的围墙略高,隔壁的稍矮,江练都已经要出去了,还是习惯性地踩在墙角的石头上,朝隔壁望去。
隔壁的院子不像他家,树底下的花草看上去乱乱的,毕竟他家人已经不在这里住了,无法打理,他也才搬过来没多久。
隔壁只有简单的绿草地,却经过精心设计,铺上了蜿蜒的鹅卵石,水井边还设了一个池子小景观,有鱼在里面游动,一切都很简洁明净。
院子里还有一个小亭子,石青亲自做的,小巧精致,床一样的高度,顶上平顶盖,为了遮挡阳光和蚊虫,四面装了网纱,风一吹,朦胧轻柔,很适合在阳光明媚的午后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