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衰运退散,好运常在。
直到——又碰见那个人。
“可以和你拼桌吗?”
声音磁性温柔,优雅而熟悉,叶秋时抬头看,又是季春。
“你跟踪我?!”
遇到季春的时候叶秋时就像只刺猬,随时随地炸毛。分明没有证据支持的推论,她就是感到怒火顺着脊柱爬了上来。
“没有,只是今天天冷,想吃小火锅。”
极为正常的理由,季春化着淡妆,眸子清澈,也不像有假。
叶秋时本来就不是容易生气的性格,这一迟疑,怒气引而未发,只能作罢。
但可能就是这种失控的感觉令她极为讨厌季春。
“能不能坐别桌?”气势软了下去,嫌弃之心尤甚。
“抱歉,真的没有其他位置了,你就当我不存在吧。”季春真诚地道。
叶秋时环顾四周,确实如此,全部客满,难以拒绝。
两人各吃各的,一直无话。
火锅店很热,叶秋时脸色惨淡,呼吸声粗重。
季春看在眼里。
“怎么了,痛经吗?”她问得关切。
叶秋时没有回答。
季春又自顾自地说道:“我有布洛芬。”
她记得叶秋时是月初来,算一算,今天可能是第一天,会非常疼。
其实叶秋时回国后常喝热水,也吃过几个月中药,痛经已比以前好多了,不需要再吃止痛片。可能是前天陪华薇雨去滑雪,吹风受了凉,这次才格外严重。
季春问服务员要了杯温热的开水,看着叶秋时吃药。
季春随身携带止痛片和创伤包的习惯,都跟叶秋时有关,此刻的叶秋时心知肚明,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她,竟然一直记着,还一直带在身边。
“给。”季春取出药片,倒了杯温水。
“谢谢。”秋时谨守礼貌。
“Bitte.”季春很快答道。
Bitte……德文啊,叶秋时已经快忘光了。
北美的文科博士培养制度熬人,很多都要求修法文和德文,或者是两门除母语和英语外的语言,秋时的学程也不例外。
秋时大学辅修了日语,这是做中国考古学术的必备小语种,于是另一门外语选了文法和发音相对容易的德语。所谓相对容易也只是比照法语、西语、梵文、巴利语而言,真到了语言考试还是两眼一抹黑。
季春的爷爷曾留学德国,读的是炮兵专业,父亲是大陆法系专家,也是留德归来。家学渊源下,季春的德文很不错,法文能日常交流,日文能读文献。
那阵秋时被语言考和资格考折磨的不成人形,季春便时常陪着自己练习。甚至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本德文版的《小王子》,这是叶秋时最爱的书之一,季春每天晚上给她念,念得她昏昏欲睡,不知道季春什么时候熄的灯。
算是,缓解了她的失眠焦虑。
帮她顺利拿到了PhD candidate。
叶秋时觉得大部分时候,德语很难听,把许多辅音排在一起,缺乏元音的润色。但季春说得动人,娓娓道来,每个爆破音都吐气如兰,才谱成一首安眠曲。
似乎除了母语,季春说其他外语都是极轻柔的。
可她那一口京片子的中文:
“站住。”
“闭眼。”
“把手伸出来。”
“转过来。”
“把头靠过来。”
“不许说了。”
“乖。”
“秋时。”
……
回忆又堵不住了。
“秋时。”
眼前的人轻声唤她,咬字、语调、音色,一模一样。
“呵”——叶秋时自嘲地笑了,取出药片吞水服下。
“谢谢您。”她模仿地很像,地道北京话。
“不,不客气。”季春的气势软了下去。
“吃吧。”北京的叶秋时又道。
“好。”
一场沉默的小火锅对局。
静默、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