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风徐徐吹着,吹动她朱红的伞檐沙沙作响,吹动他垂在肩头的发丝朝后拂动。
风似加热过的蛛网,丝丝缕缕迎面罩来,复又穿堂而去。
晏空玄看着那把红伞下的秋水眸,忽然感觉喉头干燥。
他抬头扫了眼毒辣的红日。来绯域有段时日了,但唯独觉得今天的日头有些难耐。
兴许是他受了伤,正处于虚弱阶段。
脑海中冷不防又响起伐竹的话,他下意识讥嘲地扯了扯唇。
那小子一天净想些荒唐事,他晏空玄是什么人,伐竹还不清楚吗?
此生都不会跟情爱沾边,趋利而行的人。
他漫吸口气,眯眼笑睨着玉纤凝,眸底光芒暗淡,透着丝丝疏离的冷意。
“圣女不过两日便要成婚,说出这话来,是不是不大妥当?”
似当头棒喝,玉纤凝握着伞柄的手骤然收紧,眼底混沌迷雾尽散,又恢复了往日清冷淡泊的模样。
“抱歉。”想解释,却又怕越描越黑,索性就止在这两个字。
晏空玄长眉舒展,笑意深邃:“无妨,我什么都没听到。”
余光瞥见巡逻回来换班的弟子朝这边行来,他道:“天热,我回去歇着了。”
“等等。”
正要翻过高墙,听得身后玉纤凝又是一声唤,他回头:“圣女还有何指教?”
她近上前来,拉起他手腕,将一个淡金色的瓷瓶塞入他掌心。
“好好养伤,还有……谢谢。”
玉纤凝撑着伞扭身走远,她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还在四下热气里萦绕。
晏空玄看着手中的瓷瓶,立在原地默了片刻,转身回到屋中。
“你上哪儿去了?”
他一进门伐竹就问,他也不答,只觉得晒久了眼下有些头昏脑涨,随意躺在榻上,衣领敞着,露出肌肉线条均匀的腰腹,握着瓷瓶的手就压在额头。
“手里什么东西?嚯,还是金色瓷瓶,稀罕物什,你老实交代,刚刚是不是幽会哪个女修去了?”
晏空玄在女修里很受欢迎,绯域资源紧缺,灵果琼汁什么的也只有根基好的弟子才有,但晏空玄刚来就不缺这些东西,都是女修们送的。
伐竹很是眼红,但也不能张口跟他分,这小子心眼小的紧,他的东西,除非他不要了亦或者心血来潮想给你,你是万万拿不走的。
晏空玄瞥了眼手中瓷瓶,没答话,随手搁在桌上。
伐竹好奇,想拾起来瞧瞧,手指还没碰到,一只手就快速伸来,先他一步将瓷瓶拿走。
“看看!我就看看还不行嘛?!”
“没什么好看的,”晏空玄索性背转过身。
“这么护着,是什么重要人给的东西?”
晏空玄幽幽睁开两眼,片刻后又阖上眸子:“只是有用的人罢了,再者,我的东西,无关我喜欢与否,都是我的,没有给旁人无条件观摩的道理。”
“小气,抠搜!”伐竹在背后小声呐喊痛骂。
*
玉纤凝返回圣女院,离珠正在四处焦急寻她,见她进门,急忙迎上前。
“圣女,你上哪儿去了?我差点去告诉云卓师兄差了弟子一并去寻你呢。”
宗门这两日接二连三出事,离珠很怕她也出什么差错。
玉纤凝定定凝着她。这个陪伴了她近二十年的丫头,因担忧过度而脸颊泛红,神态活灵活现。
“看圣女,我把发带的血渍洗干净了,也没伤到圣女的针线,到时候你可以放心送给少主了。”离珠双手捧着那发带递到玉纤凝面前。
玉纤凝扫了一眼,说了声“谢谢”。
并不是因为心里有感激波动,只是知道这个时候该说谢谢。
入门内将发带收入盒中,跟离珠说了声乏累打发了她去,玉纤凝便孤身一人坐在镜前看着自己。
回想着离珠方才生动的神态,她跟着舒眉牵唇模仿。
她模仿的极像,毕竟是这些年最擅长的事。
可越像他人,越没有自己。
她这会儿完全确认,她确实没有心。
是看似淡泊实则冷情冷心的。
不过也有好处,就像这会儿认清自己的真面目,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罢了,有没有答案,一切还是照常。
后日就是大婚,她复又从盒中取出那条发带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