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纤凝张了张唇想说有没有感觉宗门过于安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安静就安静,她之前说了素来喜欢安静。
过几日适应了就好。
离珠还要再问,被她以乏累歇息为由打发了去。
往日四下安静她脑海也安静,但今日周围安静,她脑海中却不停的在回想前几日热闹的时候。
想着想着,直至就这么混沌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日头已落至山顶,几欲坠下。
暮色四合,她翻身下榻,只觉屋内死气沉沉有些透不过气来,起身出门,离珠要跟着,她第一回没带她,只想一个人散散心。
绯域酷热干旱,水源稀少,宗门内的水也得珍惜着用,但宗主心气不减,地界少,花草虫鱼不可少,硬是在后花园开辟出来点地儿,做了假山流水。
玉纤凝也算有了去处,在弟子们都回屋歇息时,时常带着离珠来这儿看鱼赏花,听流水叮咚。
今日还是那个时辰来,只不过这回独身一人。
乌红的月光照着大地,如薄薄红烟笼罩假山水池,也别有一番意境。
玉纤凝踱步坐在池边,挽起长袖,指尖扫过清凉水面。几尾福寿鲤以为食物上门,探头在水面一番观望,见并不是,无趣一甩尾巴,激起水花点点溅在玉纤凝面上,冰凉冷意激的她轻嘶一声。
“呵……”
四下寂静,兀地传出一声轻笑。
玉纤凝心头瞬间提起,偏头戒备盯着廊下乌黑处;“谁?!”
“是我。”
有身影从黑暗中缓步踱出,乌红的光顺势从他软靴处朝上爬起,直至照亮他噙笑俊美的脸。
他生的好皮相,这一点玉纤凝承认。尤其笑起来时恣意随性,有种畅游天地,万物信手拈来的洒脱。
竟是他。
没走吗?
眼前男人提步踩落草地,沙沙轻响令玉纤凝从恍惚中悄然回神。
圣女当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
迅速想起身份,玉纤凝顺势起身欲走。
“圣女难不成是心悦于我?”
玉纤凝脚步突然停顿,满面威仪冷睨向他:“胡言乱语。”
“既不心悦于我,那便是身正心正,何故我一来你就要走?”晏空玄踱步到假山另一侧坐下,身子稍往后仰才能看到玉纤凝。
“怕我乱来?”他笑着举起紧缠绷带的右手,“许是前日冒犯圣女,已经遭了报应,放心吧,假山为界,我绝不乱来。”
像是想否认他刚才说的话,玉纤凝在原地停留片刻,安安静静坐了回去。
想着他若开口一句,她便起身离开,没成想他竟说到做到,半晌一言不发,甚至连呼吸都放轻,若非她凝神,都意识不到旁侧还坐着一人。
夜深人静,四下幽幽,无人叨扰,玉纤凝逐渐放下戒备。
从锦囊中取出一块自做的糕点,掰成碎末撒入池中,惹得鱼儿浮上水面争先抢夺。
玉纤凝眼尖的瞧见一尾孔雀蓝的鱼额上被碰撞出伤口,露出白色的肉,伸手将之捞起,取出药瓶往它伤处洒上些粉末。
鱼儿恐慌不安稳,几次在她手中挣扎要跃出,她便俯身凑近水面,将手中鱼儿半泡水中。感受到熟悉环境,鱼儿终于安稳,任由她握在掌心上药。
几缕乌发不经意间自肩头散开滑落水池中。玉纤凝松开鱼儿起身时,湿发顺势而起,被浸透的更黑,水珠滴答连连。
她偏侧身子,将湿发握紧,多余水分从指缝溢出,落雨般滴入水中。
晏空玄仰头看看天,不见有雨,循声望去,便见玉纤凝侧身挽发,动作间肩头衣裙半落,胸前雪色春光也映上乌红月光,在水池波纹中荡漾。
他眼底光泽尽褪,深幽不见底,唯有女子红月下挽发的姿仪。
理好发丝,玉纤凝顺势将衣裙扶正,下意识往旁侧瞥了眼。
假山那头只能看到男人一截白衣,他还是方才的姿势,并未变化。
倒是说到做到。
瞧见他垂在身侧紧缠绷带的手,玉纤凝开口问道:“你的手,怎么伤的?”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那头男人回应也更让她深觉冲动。
“圣女这是在关心我?”
只接触过几次,她已然知道这男人是打蛇随棍上的类型,话出口总要先戏谑三分。
好在他并未深入调笑,紧跟着道:“被成戒师兄叫去巡逻结界了,伤势未大好,碰到头妖兽,被咬了口。”
成戒是什么样的人,玉纤凝也清楚,大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默了片刻,她起身越过假山。
跨越二人之间的那道“界”,朝他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