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他一心修炼攀登与她见面次数越来越少,而她不知什么时候形如提线木偶,他二人便成了后来这番模样。
拆开食盒,共三层。
第一层凉拌胡菜,泛着清苦气息,第二层浇汁鲫鱼,掀开时刺鼻酸辣味扑面而来,第三层则是一碗汤,热气弥散间夹杂着丝丝甜意,熏的木盒顶上水珠齐聚,点点滴滴落在地面。
萧长风霎时怔住,脑海中恍若轻微钟鸣,被强行拉入一段回忆。
“阿凝,往后如若还给我送饭,就照我说的,第一道泛着苦味,第二道则要酸辣些,最后一道随便什么,只要是甜的就行,如此提醒你我尝遍苦辣酸,终得甜,甚好。”
青青草地,年幼的他与玉纤凝坐在其中,风吹花瓣左右颤动。他放下木剑与她言说,她就看着他静静听着,复又从袖中抽出帕子替他沾去鬓边汗丝。
她说:“好,往后日日、年年,我都依你所言。”
日日、年年。
他将这些记忆忘却在某个恨意癫狂的夜晚,而她铭记至今。
垂在身侧的手被甜汤浮起的热气蒸腾拂过,指尖逐渐湿润感到灼痛,他于记忆中恍惚回神,扭头望向阵中的八卦台。
一侧冰寒料峭,蓝光幽幽。
一侧岩浆翻腾,红光灼目。
他定神看了许久,终于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手上食盒,将之恢复原状,归于原位,脚下轻点,身形如燕飘落阵中。
往昔是往昔,已不是如今。
*
几日眨眼便过,玉纤凝还是每日去修灵院送膳,自然是听宗主夫人的话想培养感情。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好像回到了跟萧长风的小时候,但不同的是,那时萧长风看到她会当即扔下木剑朝她飞奔而来,眼下等她的却是一扇紧闭的门。
而她也不一样了。
那时候给萧长风送饭应当是开心的,但眼下心头平平,即便强风吹过,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食盒交给观棋,观棋只冲她颔首一礼,再未多言。
玉纤凝又深望了眼紧闭院门,提着裙摆缓慢走下台阶。
话本中描述女子见不到心爱之人时,离去步伐沉重缓慢,且背影纤细寂寥,她怕模仿程度不够,只得行至拱月门时,又停下脚步回转过身,又凝着那扇门看了许久。
头顶日头红热,她撑着玄机伞孑然而立的模样被观棋收入眼底,微不可闻地轻叹出声。
圣女是个绝好的女子,可惜,少主要修无情道了……
*
合欢宗人丁凋零,这一路上除却些许藉由聚灵阵而生的花草之外,并未碰到谁,但莫名的,玉纤凝感觉暗处有视线窥探。
绯域的合欢宗据点按照清天域时布局成比例缩小,前方是一处几米宽水池,另建有凉亭,最主要的是,有棵粗壮柳树挡于亭前。
玉纤凝提步绕过柳树,直入凉亭。
身上瞬间没了黏着的视线,她转而循着方才异样感突生的方向望回。
风吹草动,空无一物。
错觉?
玉纤凝默了半晌,不觉那视线有再死灰复燃的迹象,但为保险起见,还是打算绕路再回圣女院。
男弟子院就在附近,她顺势而去。
在云卓细心照看下,那几位师弟已能下地走动,更有的已无大碍。玉纤凝特意询问了伤重的那位。
“那位师弟……”云卓闻言面色黯下,“宗门内的医师说,若能挺过今日便有救,若挺不过,可能……”
“怎会如此?”她娥眉牵起,眼下又是担忧门下弟子的圣女模样。
“伤势过重,若在清天域还好说,可眼下是绯域。”缺灵气,还有妖邪之气肆意,灵药储备也不够,怕是无力回天。
云卓又是一番内疚自责,玉纤凝则绕开他,几步行至门前,就在门口望着角落里的床榻。
那人仍旧浑身裹缠绷带,动作姿势也如她上回来那般,感受不到多少生机气息。
“圣女还是早日回院里去吧,今天日头格外高,虽有玄机伞护着,怕对圣女还有影响,至于这里,我定承担起责任照顾好他们,圣女放心便是。”
玉纤凝应下,还不忘再叮嘱一声“若有需要可来圣女院”,这才离开。
云卓双手抱拳一礼,目送她离开,方才又踏入门中,朝角落那位重伤的新生踱去。
“过几日就是新生资质测评了,你还未资质鉴定,兴许往后还有无限可能,万不能折在今夜,否则这么辛苦赶来绯域入合欢宗是为的什么?”
云卓说着,从袖中取出灵露,往那位重伤新生干燥起皮的唇上点了两滴。
灵露清凉,没入唇线。
云卓见他没有动静,叹息一声起身走远。
眼前光影忽闪,重归于暗。男人绷带下的唇微动,舌尖探出扫过唇瓣水渍。
疏长的眼睫轻颤,幽幽睁开,露出鸦色瞳仁,转而望向门口,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