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覆雪朝她走近,哪怕身着女子装束,姿态也依旧端庄优雅——不过很明显带着些滞涩……像是在模仿谁?
这想法从月寻风脑袋里划过,没留下什么痕迹。裴覆雪的问题在她脑子里晃啊晃,片刻后,月寻风思索完毕,诚恳无比地说:
“从来没有人夸过。”
月寻风见过很多美人,也盛赞过那些美人。小时不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确实从来没有人夸赞过她的容貌。
“比起我的容貌,他们更在意的,是我的刀。”
很多人,在记住月寻风的容貌前,更早一步记住了她的刀。
刀气清绝,如云破月,多么美丽的刀,多么锋利的人。只是瞧上一眼,就好像要被割伤似的,要被夺去性命似的。
“也对。”
裴覆雪学着月寻风的模样,拿那千金不换的狐裘垫了垫,方才坐下。他侧头看着月寻风,语气依旧冰冷淡漠,却带着一种不可被质疑的意味:
“你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刀客,也是他们心目中的索命之人。比起记住你的脸,他们只要记住你的刀,就已经足够了。”
“这样就很好。”
你要永远是举世无双的刀客,要让其他人永远只能仰望。
“我也觉得很好!”
月寻风扬声笑道,张扬的,不羁的,像是山野间自在的猛兽,野性自然,耀眼到刺目。
“裴覆雪,你实在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她侧过头,那张灼艳的,像是燃烧焰火一般的脸庞上,有着更引人注目的一双眼睛——
明澈干净如赤子,却永远怀揣着热烈,似乎在经历过多少事之后,她都依旧明媚如初,依旧热烈璀璨。
如刀一般的人啊……
听着这声夸奖,裴覆雪稍稍勾了勾唇角,像是一刹雪化,繁盛春景葱茏而至,让人恍惚他其实本该是这副模样。
不过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本来,哪来那么多应该呢?
“那我该多谢你的夸奖了,月寻风。”
像是为了回复她刚刚的直呼其名,裴覆雪也这么平和地回答道。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地上,各自怀揣着一点莫名的思绪。
片刻后,月寻风率先反应过来,登时像是春天冒出地的竹笋,“唰”一下站了起来,而后伸出手,对着裴覆雪道:“好了好了,这么冷的天,非要坐在地上干嘛,多冷。”
裴覆雪便也从善如流抓住月寻风的手,非常平静道:“我拿狐裘垫上了,严格来说,不算是直接坐到了地上。”
“行行行,神机妙算的裴大公子,你最聪明,你是整个京城最聪明的人,行了吧?”
月寻风顺着他的话随口胡说了几句,却发现她抓住的手在一瞬间猛地收紧,最后又缓缓松开。
她扭过头,在渐渐落下的雪里,瞧见了裴覆雪一双比雪更寒冷的眼睛。
他看着她,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怎么了?”
裴覆雪开口。
月寻风抿嘴唇看着裴覆雪很久,片刻后,她只是摇了摇头,轻快道:
“没事。”
他们心照不宣地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邱枝江就是在这渐渐沉默下去的气氛里到来的。
这位在短时间内就处理好一切身份问题的花孔雀此刻得意洋洋地窜了进来,向月寻风展示了他新给他们弄好的假户籍,而后,他一个向日葵猛回头看向裴覆雪,再一次感叹道:
“大哥,你这身是真的好看!不愧是我!上妆技术简直登峰造极!”
月寻风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
裴覆雪一拂衣袖,转身向厢房里走去。只是背影,多少带点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