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近新进了一台3D打印设备,据说只要有图纸就能一体成型做出来。那天过白看到后主动向何总打了申请,说是要借用设备凌晨的空闲时间——即便3D打印速度比手工制作快,一个模型分体的打印时间也是按小时计的。”
“你的意思是,他通宵睡在事务所是在用设备打印东西?打印什么?”
雎小山摇头不解:“我因为刚出院,平时傍晚就先走了,只知道他捣鼓的东西和师门工作室无关,我猜…也许是为了你们的比赛?”
梁檐若有所思。
有可能。
刚才宋过白吃饭时也提到在尝试某种想法,也许就是3D打印出什么玩意儿供决赛用也不定。
“还有啊…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好像压力挺大的,心里一直有事?”雎小山放下杯子,面色担忧,“按理说,现在的实习不算累,工作室也不在交图期,更不是期末不用赶论文....”
梁檐苦笑补充:“恐怕也不是因为我。”
雎小山眨眨眼睛:“那可不一定。”
“当初他带你来这里而不是去学校咖啡店,从那时候起,你就和别人不太一样了。”
梁檐顿了顿,不自在地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这周末清明,我听说要你要回去给奶奶扫墓?”
雎小山拍拍胸脯:“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檐哥你只管抓紧——”他顿了顿,认真道:“去把以前的过白找回来。”
建筑系老楼东边走廊的尽头,是严松茯的办公室。
严松茯无论办公会客,向来不爱关门,乐得偶尔听见从斜对过工作室传来的笑闹声,此时看见梁檐一进来就反手把门关好,有些意外。
“梁檐?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檐语气诚恳,开门见山:“严老师,我来是想向您讨两个东西。”
严松茯一开始有点疑惑,听到一半默默起身,走到门口把门反锁好。
宋过白去食堂吃完晚饭,回到工作室在窗边坐下,摁亮电脑轻叹口气,重新入定思考。
十天前,他在线上向拉姆斯安初步汇报了课题设计方案,结果却不如预期。
“我交给你这个课题的时候,应该说过除了主题其他都不设限制。”视频另一端,拉姆斯安的脸左右晃动着,像素块艰难挪动,依旧跟不上他的速度。
“宋,把自己再打开一点,不要卑微地祈求赞美,去做自己的上帝。”
宋过白回过神,重新看着面前的设计,这是推翻了之前另起炉灶做的,一座开放式的社区学校,早先镂空教堂的方案诞生于与宋清激烈冲突几乎要休学的时候,以至于直到现在宋过白也无法客观冷静地看待它。
他原以为自己眼下的心态远远好于那时,出来的设计也理应更好…才对。
事与愿违。
他缓缓翻开随身携带的速写本某一页,教堂十字镂空的概念设计图潦草于纸上。
不同于一般的礼拜堂中神坛高高在上的地势结构,在这里神坛反而置于低处,周围的座椅层层向高处蔓延,信众只要端坐着,便能与站立布道的神父平等对视。
——把神明拉下高座、席地对饮,理念上端的是狂妄高调。
这一创想的起源不过是宋过白在痛苦愤怒中诞生的叛逆创想。
也许,反而是这个旧的课题方案更合适?
宋过白陷入纠结,他很清楚,拉姆斯安不会有耐心等待太久,也不会有耐心对没能脱胎换骨的设计再度言教。
当窗户被第三次敲响时,宋过白才大梦初醒般猛然回神。
环顾四周,偌大的工作室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的工作台还亮着台灯。
早已沉入睡眠的电脑壁纸上,时钟刚刚跳到23点10分。
“咚”
又是一声。
暮春的夜,窗外月光如洗,宋过白扭头看去,正对上一双含笑看来的眼。
“学长,劳驾开个窗?”
“我保证,不会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