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觉得,梁檐这个人有问题。
作为医学生,他对人体组织的兴趣比对人多得多。而除了正被自己紧紧锢在怀里的简廊川,他更很少愿意去观察别人的反应。
今天是他第一次认识梁檐,虽然彼此名字还没记熟就进了密室本,但这不妨碍他对这个人生发出额外的关注。
一个有趣而矛盾的人。
看起来热情体贴,却总是在能更进一步的时候悄然疏离;笑容戏谑又阳光,眼中却始终散不掉探查和锋利的底色。还有不得不承认,人确实长得挺帅,又宽肩窄腰的,小川班上的女生应该没少喜欢他。
打密室的时候,这个人的表现更加奇特,明明和宋过白那么快就通关了支线,水平绝对不低,走到主线时存在感却突然下线,关键时刻不出来顶,偶尔又突然跳出来推进度。
分析原因,要么他就是凶手,但现在手上没有证据;要么....
周作看向梁檐。
房内的手电被找到并打开,虽然外面的鬼还在步步逼近,整体气氛已经冷静下来不少。
梁檐靠在宋过白身边,正侧头微笑地看着他说着些什么。
宋过白则凝眉看着尸体思索,神情淡薄。
两人看起来都很正常,但周身的氛围不知怎么让周作嗅出一丝奇异。
周作观察良久,轻轻咋舌。
没什么难懂的,这人就是一个水平虽与自己旗鼓相当、却笨到毫无自觉的,同类。
“梁檐说得有道理,现在找凶手恐怕来不及,我们专攻死者的死因吧。”宋过白瞥了一眼走廊,严肃道:“我认为可以排除毒杀。”
“周尹东找到的药瓶上写有明确的片剂数量和含量,我刚才对照算了一下,和瓶子里剩下的药片数量一样,整瓶毒药应该是没使用过。”
方凛环着周尹东的胳膊举手,问宋过白:“也许是药片用完又被填满了?”
宋过白:“逻辑不通。如果我是几个凶手之一,想脱罪嫁祸给别人不如直接整瓶带走;而如果我是换着法虐杀的变态,更不会严谨到在现场把毒杀的可能性抹掉。”
“......”
周作想了想,叹口气道:“....行吧,咱们现在是不找凶手找死因?那我可以帮忙。”
“这人肯定不是还活着的时候被抹脖子,原因有二:一是血量明显不足,不符合动脉出血的通常情况;二是血迹未呈现高压散射状,很明显,是死后血压几乎为0的时候动的刀。”
梁檐看向周作,周作挑衅似地挑眉一笑,接着说:“所以,用排除法的话,只剩下枪杀了。”
想了想又解释道:“杀人方法是枪杀,但如果一定要说真正的死因,你们看,枪口在胸口正中,不是直接对着心脏,所以那一击只是打穿了肺,没有当场毙命,弹孔让肺部像个漏气的气球一样,丧失给身体泵氧的机能。”
周作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总结道:“我们之中的那位凶手朋友真挺狠,一发之后也没补枪,眼睁睁看着死者一边拼命呼吸一边缓慢憋死。”
周作刚说完,突然“咚”地一声,梁檐朝大家抱歉地笑了笑:“sorry,不小心踢倒了凳子。”
宋过白皱眉,手电光照下,梁檐的脸色煞白,不像没事的样子。
此时,走廊上的鬼已经十分敬业地距离众人只剩几米,大家哪里还有多余的闲心掰扯,抬腿就往那几扇门冲。周尹东一脚踹开画着手枪的门,所有人鱼贯挤了进去——
一间宽敞现代的会客室,几张椅子围成一圈,中间是圆形的茶几。
老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响起:“恭喜你们!顺利逃脱了恶鬼的纠缠。”
“现在是复盘环节,也是最后一个密室。”
“你们可以选择在这里讨论找到凶手,答案正确的话,胜利的大门会立刻打开。”
“也可以将这里当作一间单纯的密室,通力合作解开它逃出去。”
“我看看到现在你们一共用时多久....哇哦!很有希望打破我们店的最快记录!最后一关了,诸位加油!”
咔嚓,通讯器被切断。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无语,要么还在平复刚才的激烈情绪,要么在消化刚才接收到的信息。
梁檐面上已经恢复没事人的平静。宋过白还是直觉他不对劲。
太平静了,和平时的他相比简直是麻木。虽然人是静静站着,颈侧的青筋却根根立起,几欲刺穿苍白的皮肤。
周尹东担心地看过来,看样子居然是想道歉,梁檐朝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把话头摁了回去。
宋过白蹙着眉问他:“你真没事?”他看不懂周尹东的操作,也从未见过这么虚弱反常的梁檐。
“没事儿,就一假模假样的微恐本,我能出啥事?”梁檐扯出笑容,但宋过白还是从中找到点逞强的意味。
自从认识梁檐以来,这人总是一脸率性洒脱运筹帷幄的不羁样,常常会让宋过白忘记自己才是年长对方三岁的研究生学长。
而现在的梁檐,倒反而有点儿一个大三学弟该有的样子。遇上点事,这会藏着掖着不肯露怯丢脸。
宋过白想通之后心头舒爽不少,只是看着梁檐的样子,又有些没来由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