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小山一直都觉得，宋过白是个离自己很遥远的、天才。

他自己是小镇做题家，吃苦十几载，凭借考研刚刚过线的运气蹭入U大建筑系。

宋过白是他20多年的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天才，和他既是室友还是同门。即便别人都说现在的宋过白江郎才尽、早没了当初的厉害，严教授对他批评起来也不留情面，但他的设计还是让雎小山由衷叹服。

这个人总是看起来似乎一切尽在掌控，或者说，有一种不在掌握也无所谓的淡然。

雎小山经常想，是不是只有足够优秀，见过足够多的顶峰，才能拥有那样的超然淡定呢。

而不必像自己一样总是轻易慌张，早早露了怯。

从做室友第一天以来，雎小山就意识到和宋过白之间的差距之大，这距离大到让雎小山没了嫉妒，只剩远望的羡慕和佩服。

“山？...小山？”

有人在晃他肩膀，雎小山猝然回神：“在！怎么了？”

宋过白低头端详他，目光担忧：“你没事吧？哪里难受吗？”

“没有没有！就是发了会呆！”

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不能拖大家后退。

“那就好。“宋过白把他拉起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能估计一下这个楼梯的宽度吗？”

“啊？”

“我有一个想法需要验证。结论对不对，取决于你。”

雎小山不明所以，还是听话起身，走到楼梯上两臂张开，边比划边看了看：“两米二，误差不会超2公分。”

宋过白点点头，另外三人满脸疑惑。

他继续问：“这酒店占地面积大概多少？”

雎小山闭眼仰头，回忆道：“整座楼体我只来得及扫到一眼外立面，唔，地块应该是长方形，长度应该是150米没错，进深我没看到只能从楼内倒推…唔…一楼大厅的进深得有个75多，算上墙体厚度...单层占地差不多12000平。”

“那你还记得，这个酒店有多少层？”

“10层。”

“属于什么类型？”

“高层民用建筑。”

“什么结构？”

“钢筋混凝土吧...“雎小山睁开眼，楼梯的断截面在黑暗中影影绰绰，”不对，那个年代的施工水平...也可能是钢混加上砖墙的混合结构。”

“等级是几级？”

“啊？”雎小山听不懂。

“这样一栋楼，它的等级应该是几级？“宋过白语气平铺直叙。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过白？什么等级啊？”

面对宋过白常有的遥远感又冒了出来。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宋过白指了指楼梯，“它宽度是多少来着？”

雎小山简直无语：“你刚不是才问过吗？宽度差不多——”

两米二。可以三人并排通过。

雎小山感觉头顶瞬间过电，整个人猛地定住。

“用途、层数、面积、结构...这楼的耐火等级最差也必须得有二级。看装修，酒店当年很可能是有星级的，那基本可以断定，这栋楼在建造上会按照最高级别，一级耐火标准。”雎小山收拢思绪，开始在走廊上缓步转圈，沉声问宋过白：“这楼每层有多少客房？”

宋过白答：“度假酒店一般房间面积更大，不考虑顶层套房比较特殊，结合房间编号....一层大概得有60间。”

雎小山：“一路爬上来，2层及以上都是客房，9层楼一共有540间，假设每间2人，酒店最大住客承载量就是1080人，对了，还要加上这里工作人员的数量...”

宋过白定定看他：“像万豪和希尔顿这种五星级酒店，人房比大概在0.7到1.2。”

“是吗...那就取标准下线来算好了，按每个房间配0.7个人算，一共有工作人员378个，OK，再加上住客...一共1458，总人数就按一千五来算吧。”

雎小山举起右手，在空中虚虚地写着什么，语速越来越快：“根据通行的消防设计标准，一旦有火灾发生，这1500人必须在2分钟内完成疏散撤出大楼，我想想疏散楼梯总宽度是怎么算来着...嗯...百人宽度得先乘以100，再除以每股人流的...有了，两米八。”

“过白！”雎小山神情激动，回望宋过白。

宋过白点头，转身对另外三人解释：“这家酒店如果当年曾经营业开张的话，在这之前肯定得通过消防验收，小山刚才估算出来的两米八，是整座楼必须配备的所有疏散楼梯的宽度总和的最小值，而我们眼前这个楼梯的宽度只有两米二，也就是说——”

“这里一定还有另一处楼梯。”雎小山的眼神和声音一样明亮。

所有人都振奋起来，方凛抹了把眼泪：“可那个楼梯在哪儿呢？这里向左向右都看不到尽头，我们的电大概撑不住两边都去找了。”

雎小山和宋过白对视一眼：“方位。”

“下午的电梯井，位置在楼里的西南角。”宋过白说，“我差点踩到电梯井的时候就在估方向，现在我们应该在电梯北边不远。”

雎小山比了个手势：“相信我，这里距离电梯井差不多得有50米了，其实我们已经快到大楼西北角了。”

宋过白：“几十年前的消防设计规范里，对疏散楼梯的位置要求和现在有哪里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