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也一起床,就看到院子里的景象与往日不同。
原本可以一览无余的庭院,被一棵不大不小的树占据了视觉空间,瞬间显得满当不少。
树顶与房檐一般高,树上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可光是枝干就让慕也觉得无比的熟悉。
“这是……梧桐?”
她有些不太确定,走上前摸了摸粗粝的树枝,那熟悉的触感与深层的记忆遥相呼应,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不仅是梧桐树,而且似乎还避开了山门内四季常春的禁制。
应该是舒缅栽的吧。
——不过是昨日和他提了一嘴罢了。
想起这个不断成长着的师弟,慕也的心稍稍软和了些。
思及舒缅,对方也正好从房间里推开门出来。身上依旧穿着一成不变的黑衣,只是发带换了新的。
“师姐。”
慕也转过身,望向眉目轮廓逐渐变得明晰的舒缅,脸上浮起笑意:“这是你移来的?”
“是。”
“难为你费心啦。”
慕也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关于梧桐树的故事呢。
“据说,有一位夫人喜爱梧桐树,她的丈夫为了讨她欢心,就命人将梧桐种满了整座城。”
“听起来是不是很浪漫?”
“然而——”
她轻轻地抚摸树干,舒缅垂着眼认真听着。
“我有一位友人,她对梧桐的花粉和飞絮过敏。一到春日,她便不堪其扰,痛骂那位夫人和她的丈夫。”
“她说这群位高权重的人为了自己的痴情形象不管他人死活,害得别人连门都没法出。”
说着,慕也自己笑了起来,笑到最后抿着的嘴角却平了:“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师姐既然想念她,为何不下山看她呢?”
慕也摇摇头:“她不在山下。”
“她也是仙门中人?”
慕也这回连头也不摇了,只是抬高手去揉揉他的头:“不说这个了。”
她很快又收拾好了这一丝落寞:“三月之后你便要去参与万宗法会了,这三个月里必须勤修苦练,尽可能地提升实力。”
“还有……”
慕也还想再叮嘱一些修炼时的注意事项,面前突然闪出一条标注着“十万火急”的传讯,根据灵力气息判断应当是祝子洲的。
她还未来得及启封,就见这讯息自动爆裂开来,炸出祝子洲焦急万分的声音:
“师妹你快跑啊回春门打上门来了说要抓你啊啊啊啊——”
传讯以一记重击音戛然而止,听起来像是丹炉砸到了某个人的头上。
慕也听得头盖骨疼,转头看向舒缅,两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样?跟我一起走?”
舒缅有些迟疑:“……不去救大师兄吗?”
慕也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他都说了他们是来抓我的了,我不跑难道上赶着送死吗?”
她上辈子被病魔折磨多了,这辈子更惜命了。
舒缅的表情就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家师姐一样,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走。”
一分钟后,舒缅忍不住了。
“……师姐,不是要躲起来吗。”为什么这个方向好像是往大殿走啊。
“……”慕也好不容易让责任心压过了惜命心,此时理直气壮:“古人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哪个古人。”
师姐加快了她飞行的速度,声音和脚下的剑一样稳:“不重要,他已经飞升了。”
舒缅默默消化了飞升大能留下的千古箴言,不敢再置啄师姐话语的真理性,暗暗催动边月跟上流霜的速度。
离大殿还有一段距离,已经能听到里面的吵闹声。
“把慕也交出来!!”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声音。
“掌门你先冷静一下!!”这是陈依。
“你想得美!我们是不会交出师妹的——哐!!”这是祝子洲,以及沉重的丹炉砸头声。
流霜剑顿了顿,隐隐有掉头返航的趋势。
“……师姐,别忘了古人的话。”
慕也咬了咬牙,带着舒缅停到了屋檐上,侧着身子听檐下众人的对话。
“师弟,掌门只是见到了疑似师姐炼制的丹药,太过心急而已,你也先冷静一下。”陈依听上去已经绞尽脑汁在打圆场了。
“冷静什么?我女儿早就死了!但这丹药分明是前几日才炼制成的!!”回春门的掌门听起来气急败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赶紧让慕也那丫头出来说个清楚!!”
舒缅压低了声音:“师姐,他们说的是丹炉挂坠里的丹药。”
他用的是陈述句,听起来像是已经认定了。
慕也也不瞒他:“是,我让陈依将丹药带回回春门研究,没想到捅出了这么大篓子。”
看舒缅沉郁的面色和低垂的眼睫,她心里已有答案,但还是问了几日前便想问的问题:“……你的母亲,是回春门的人?”
“嗯。”舒缅轻轻点头。
“她是回春门掌门的女儿??”慕也之前听舒缅的叙述,还以为他母亲是一个出身平庸但天资卓绝的修士,没想到出身竟也如此不凡。
按理来说,有这样的家庭,舒缅母子纵然是被抛弃了,也应当是能靠着前半辈子的积蓄锦衣玉食,而并非像现在这样连换洗的衣服都只有两套。
舒缅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情相当于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