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好了。”
贺砚舟笑笑。
杨晓彤趁机说:“待会儿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将来……”
朱序吃着菜,此番对话全然入耳。他们两人中间夹着七八位同学,当然也包括她。他注意力在这边,即使看的不是她,也难免让她有种是在注视自己的错觉。
朱序下意识看了贺砚舟一眼,却碰巧他目光回移,也瞧向她。
两人意外对视两秒,朱序不尴不尬地朝他牵了下唇角,算是打招呼。没等他有所反应,她先收了视线。
这时江娆凑到她耳边嘀咕:“你旁边那位真够热情的,以前上学时就这样,现在是一点都没变。”
“是吧。”朱序爱听江娆八卦。
“肯定啊,刚说几句话,就厚着脸皮管人要微信。你忘了,她那时跟咱班好几个男生都暧昧不清。”
“你家刘闯呢?”
“那二百五她可瞧不上。”江娆戳她胳膊,偷偷叫她看:“就今儿来这位贺砚舟,得是这段位的。”
朱序又不经意看过去,他没关注这边了,正与身旁人讲话。此刻脱了西装解了领带,衬衫的扣子也松开两颗,指尖夹了根烟,尚未点燃。他切换到自在散漫的状态,不似进门时格格不入,应该是个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的人。
手机在桌上嗡嗡振动两下,朱序收了目光。
梁海阳微信问她在哪里。
她手指不受控地轻颤起来,深吸口气,只告诉他在和江娆吃饭。
梁海阳又发来语音,说刚好忙完,顺便来接她。
朱序拒绝了,告诉他自己没喝酒,可以开车回去。
她回复完放下手机,瞬间胃口全无。
旁边江娆还在滔滔不绝:“回头我得问问刘闯,怎么联系上这人的。就很奇怪,光看着装和举止,感觉他跟咱班这群男的有差距……怎么说呢,不像是会参加同学聚会的人,更何况只在咱班待了一个学期,就没必要……你说是不是?”
朱序没仔细听:“是什么?”
江娆感觉对牛弹琴,问别的:“你记得这人吗?”
“隐约记得。”朱序说。
毕竟很多年过去,时间能掩盖很多东西。朱序对贺砚舟印象并不深。
期间服务员进来换了波热菜,酒也不知喝到第几轮。
只见推杯换盏,每个人的脸上都醉意熏熏,原形毕露。
暗暗攀比过事业,聊过生活,就剩下所谓的叙旧。面对昔日暗恋过的人,在一起又分开的人,内心的不甘、失落、彷徨、期待,一股脑地翻涌而来。
男男女女,三两成群,手里举着酒杯,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朱序看了眼时间,有些想走了。
一抬头,迎面过来个人,酒杯差点怼到她脸上:“我说朱序,咱俩喝一杯。上学那会儿没胆量,多年不联系,今天见着你,我、我……”
“你什么你,你赶紧收起你那大舌头吧。”江娆玩笑着,先朱序一步挡开这人。
“江娆,你别闹,我没、没喝多……我跟朱序说说话……”
“你站远点说。”
“站远……听不见。”
“又不是聋子,你赶紧退后。”江娆用手抵着他胸膛,扭头喊刘闯:“管管你那边的人。”
刘闯也喝得满脸通红,手指夹着烟正跟人比比划划,听见江娆求助,指着来人:“尧子你过来,别上那边丢人现眼去,人朱序结婚了,回头她老公找你算账我可不管。”
刘闯嗓门沉,这几句话半个屋子都听见了。
贺砚舟抖了抖烟灰,原本垂着眸,也看热闹似的扭头瞧过去一眼。
叫尧子这人蹬鼻子上脸,“结婚怎么了,喝杯酒而已,我又没想干别的……对不对朱序?”
这人身上酒气极重,和吃下去尚未消化的食物急速发酵,说话时,涌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刺激气味。
朱序揉了揉鼻子,虽觉反感,也不得不说几句场面话。她往后挪了挪椅子,站起来,接了他递过来的酒,却是没喝,搁在桌子上,换了自己的茶叶水。
“哎哎……这可不行……”
朱序笑着:“那怎么办呢,我不会喝酒。”
“敷衍我,你敷衍我……”他忽然高声:“也行,你喝茶,我喝酒,咱交……个杯。”
众人开始起哄。
“可以。”朱序答应得痛快,却从转盘取下一瓶还未开封的洋河,玩笑着说:“看你酒量了得,来整瓶吧。”
大家再次拍桌哄闹,撺掇尧子整瓶吹。
纵使酒醉,头脑总归存留一丝理智,这一瓶灌进去准得叫急救。尧子左推右挡,废话满嘴。
朱序又与之周旋几句,最后交杯酒没喝成,对方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贺砚舟置身事外地听了会儿,把烟掐了。他烟瘾不大,一根烟快要燃尽,也统共没抽几口。又稍微坐了会儿,时间差不多,他拎着衣服准备先走。
刘闯本想叫同学们一起送送,却被贺砚舟挡住了。只两人站墙边说了会儿话,他便悄声出了门。没多久,服务员送进来两瓶五粮液,说是刚才那位先生结过账的,大伙儿这才知道这位人物提早离开了。
他没炫富地为此次聚会买单,却送上两瓶好酒为提前退场致歉,处事妥当低调,大家一时间议论起来,都问刘闯来龙去脉。
前面有人先走,朱序更加坐不住。
她把手机收进包里,拉了下江娆,也偷偷溜出包间。
江娆送她到饭店门口,仔细叮嘱几句,方才返回。
夜更深了些,好像气温也随之下降几度。
寒风无孔不入,钻进领口袖口还不罢休,要顺着毛孔钻入五脏六腑。呼出的白气在嘴边滞留一瞬,就被风吹散了。
朱序拿围巾把脸挡得严实,小跑着下台阶。
饭店前面还灯火璀璨,可走到停车场深处越发昏暗。朱序背着光,远远看见前方有个红点忽明忽灭,走到车前,才看见她的宝马旁不知何时停了辆车。
周围太暗,她只从车前脸的四个圆灯和中网看出是宾利,却不知什么型号。车身曜黑神秘,远处霓虹在腰线映出几道斑斓影子。
驾驶位上似乎有人,而后方车窗全降,有只修长的手搭在上面,指尖一缕青烟飘飘渺渺,很快,也被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