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肖助理车技的信任,江总裁决定亲自开车送受伤的韩泽文去医院。
路上,坐在副驾的韩泽文抓着受伤的左手手腕,弯着腰抖个不停,江赦一见他这副样子,心痛得方向盘都抓不稳了,油门踩得死死的,恨不得把前面那辆时速三十的龟速实习车撞飞。
他按喇叭的速度堪称连点器,将前面的实习车吓得一顿操作,在晴空万里的天气摇起了雨刷器。
“……别按了,江大总裁,你有路怒症吗?再按的话,等到了医院去完外科,我还得去趟耳鼻喉科治治耳朵。”韩泽文缓过劲来,终于有力气说话了。
他这一出声,江赦才发现,男人竟然在笑。
韩泽文手掌差点被扎个对穿,血到现在还未止住,座椅都红了一小片,但痛到极致流了一通冷汗,反而麻木没什么感觉了。
“你笑什么?”江赦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更慌了,文哥的脑子不会被砸出内伤了吧?
“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着急。”韩泽文笑道。
建筑杂物下来的时候,江赦用整个身体盖住了自己,韩泽文盯着江赦全身上下看了一会,问:“你身上痛不痛,有没有被砸到?”
“本来没事,”江赦叹了口气,“小肖过来帮忙抬东西的时候没拿住,用板子硬生生砸了我好几下脑袋,我现在还有点懵。”
副驾的人又噗嗤噗嗤地笑了半天,不小心左手用力过猛,忍不住“斯哈,斯哈斯哈哈哈”起来。
江赦看了男人一眼,再次怀疑起他的精神状态,手上动作不停,终于寻到机会,超过了那辆被催得几乎心肌梗塞的新手车,速度也提了上来。
“别闯红灯,哎,我问你,你的那个小秘书,谁给你挑的?”
他还纳闷呢,江赦刚进公司业绩不熟练单干的时候,还能每天准时七点下班,怎么最近招了个秘书,反而还越来越晚到家了?
合着是招了个不省心的迷糊呆毛。
江赦满门心思都集中在韩泽文鲜血淋漓的手和伤况不明的脑袋上,思考了许久,才郁闷道:“我自己挑的。”
秘书面试的时候,他去看了一眼,十个秘书里,就属这个肖秘书简历最漂亮,初中毕业的江赦有极度严重的学历崇拜,对于肖秘书这个双一流大学毕业、奖学金拿到手软、各类证书摞起来能当扑克牌打的典型好学生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只一眼,就拍板敲定了。
入职的时候,他甚至还觉得肖秘书这么个高材生给自己当秘书太过屈才,让财务给他开了极高的底薪和奖金系数。
“江总,你们闵常的挑选秘书的标准是什么?脸吗?我去应聘能聘上吗?”韩泽文揶揄地笑道。
江赦没空回答韩泽文突如其来的脑洞,一个完美漂移直接堵在了医院门诊大楼门口,韩泽文下了车,用不容辩驳的语气弯腰道:“我自己进去,你去把车停停车位上。”
“我先送你进去。”江赦拔了钥匙,一条腿已经踩到了地上。
“快去。”韩泽文淡淡道,“别堵救护车通道。”
江赦只好开着车在医院里绕圈找起了停车位,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偶尔想起肖秘书的好处——至少如果刚才再等两秒那位鞋子跑掉的肖秘书上车,他现在就可以陪着文哥一起去急诊了。
等江赦被看上同一个停车位的阿姨敲诈了一千块钱,赢得了一个停车位回来的时候,韩泽文已经自力更生地挂号,缴费,清创完毕了。
韩泽文坐在铁板凳上,望着自己被简单处理后的手掌,脸上的表情无比凝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考虑截不截肢之类的两难抉择。
“文哥……”江赦一见韩泽文的严肃表情,攥着车钥匙的手都在颤抖,“很严重吗?”
韩泽文英俊的眉微微蹙起,对江赦道:“江赦,怎么办?医生他不让我打石膏。”
江赦以为是急诊人太多,所以医生才让韩泽文抬着个伤手在这里孤零零地等待,顿时怒火中烧,非常没有素质地打算去找无良医生理论。
刚好推门出来的医生端着无菌治疗盘平静道:“你是这位先生的家属吧,他拍过片子了,第五掌骨近端骨折,断端明显移位,不太符合保守治疗的条件,我是建议做手术,打钢钉固定一下更有利于恢复,但这位先生还是坚持要保守治疗。”
江赦一听也懵了,呆呆地望向忿忿不平的韩泽文,“文哥……”
“手术会留疤的!”韩泽文恨恨道,“我不做!”
“你和家属再商量一下吧,决定好了告诉我。”这种在某些地方出奇地执拗的病人,医生见得多了,丢下一句话,就见怪不怪地去处理下一位伤者了。
江赦在两人的争论间理明白了前因后果,也觉得有些难办,他坐到韩泽文旁边,捧着韩泽文的伤手端详了一会,心里自责不已,要是他能及时发现脚手架的不对劲,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干嘛一副摧心剖肝的样子。”韩泽文慢慢抽回手,警觉道:“先说好,我可不做手术,手是我的第二张脸,我是不可能在我的脸上开刀的。”
江赦恳切道:“我一点都不在乎你手上有没有疤。”
“谁管你在不在乎,我在乎。”韩泽文拧起眉毛。
江赦继续道:“不手术的话,恢复会很慢,很痛,而且骨折的地方容易错位,还会影响到你左手以后的精细活动,像钢琴这种也弹不了。”
韩泽文很快说:“那就不弹。”
然后韩泽文就看到江赦抬起头,用那种他见过过很多遍的、熟悉的、难以招架的眼神望着自己。
“别这么看我,没用。”韩泽文冷淡地别过头。
“都是因为我……”江赦低落地说:“要是以后你的手好不了的话,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韩泽文搭在左臂上的手紧了紧。
江赦:“以后每次去工地,我都会想起你因为保护我而受伤的事情,也许我还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
韩泽文回头剜了青年一眼。
江赦:“以后家里那台钢琴再也没有人会去弹了,往后我只能靠反复听那段百日纪念日的录音来安慰自己。”
韩泽文:“……”
江赦:“还有,我……”
“别说了,去叫医生。”韩泽文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
“文哥……”江赦摸不准他的意思,迟疑道。
“我做。”韩泽文放弃抵抗般闭上眼。
住了两天院,简单的术前检查后,韩泽文被推上了手术台,为他动手术的医生技术很好,在手上安了两根克氏钉后,掌骨手术不到一小时就无比顺利地完成了。
只有第五掌骨骨折的韩泽文,被包扎得像整个左手掌都骨折了一样,只露出大拇指和食指的前端一小截。他心情很差地耷拉着脸,好在左手被雪白的纱布包的严实,他暂时不用面对手上那道碍眼的刀口。
局麻的药效还在,韩泽文冷着脸半躺在病床上用手机搜索“掌骨手术后留疤的图片”。
他越看越火大,忍不住踢了无辜静坐一旁的江赦一脚。
江赦马上合上笔电,接住男人的脚轻轻放回床上关切地问:“怎么了,很痛吗?”
“以后谁还敢买你们闵常的房子,连个脚手架都这么偷工减料!”韩泽文怒道。
“我派小肖去带人去检查现场情况了,那栋楼的外立面腻子早已完成,窗户框架也装上好几天了,那片脚手架却迟迟没拆,甚至明知道我那天会去检查,还违规在上面堆放了本该用在隔壁楼栋的钢条材料,可见有人故意为之。”
他这么一说,韩泽文更加肯定那天看到的那个可疑的不明物体就是行凶者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