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冷风无情地打击着光秃的树干上仅剩的几片残叶，锈迹斑斑的秋千链条上坑坑洼洼，座椅上的白色漆皮在时间的摧残下一片片地剥落，露出内里熠熠生寒裸露的钢面。

冰凉的阳光透过崎岖的树枝撒在闵修鸿略显沧桑的脸上，没有带来一丝暖意，他静静地靠坐在秋千上，双手交叠在腿上陈旧的童话书上，注视着面前由于季节更替，天气突寒而蔫蔫的一大片洋桔梗。

他眯了眯眼，遥遥听见耳边似乎有孩童的咿呀笑语，那个面庞依旧清丽温婉的女人坐在秋千的另一端，捧着一本书，轻声细语地为孩童诵读书中的故事。

“小睿，怎么跑这么快，过来妈妈这里。”

女人的脸上是他很久很久都未曾再见过的微笑，柔顺的黑发侧放一边肩膀，不施粉黛却依旧难掩姿色，抬起头一双乌墨般沉静的瞳孔里，倒映着温柔的亮光。

“阿鸿。”女人说。

闵修鸿一瞬间屏住呼吸，害怕打破这美好的幻境，近乎痴迷地伸出手想去抚摸那触手可及的、依旧年轻的脸庞。

笑容持续不过一秒，他听到铁门开启冰冷的锁链声，那个他暌违已久的笑容蓦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女人漠视与防备，警惕与惧怕的表情。

“闵修鸿…放过我和小睿，放我们走，求求你，求求你……”画面一转，女人跪在坚硬冰冷的板岩地板上，无助地凄求。轻盈的裙摆沾湿浇灌园木的水，泥泞地垂铺下来，秀发随主人近乎疯魔的动作伴着泪水混乱地缠在脸上。

“……阿鸿，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再等一等，不要离开我，”闵修鸿呢喃，却只抓到一片虚空，“你休想离开我，休想，谁也不能……闵氏很快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只要再过一阵子，很快……”

“闵董？”

刘秘推开铁门，见到一身单衣的董事长颓然地坐在他经常待着的秋千上发愣，尽管是正午，但室外的温度不到十度，并且前不久和江家兄妹见过面后，闵修鸿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本就不佳的身体每况愈下，几次董事会到后半程都不得由他勉强代替董事长把要点流程走完。

刘秘想将搁置在一边羊绒大衣帮董事长披上，却被闵修鸿摆摆手拒绝了。

“董事长，杨主任那边建议，最好在年底前再进行一次复查，以便他们制定最佳的治疗方案。”

闵修鸿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出神地盯着树梢上枯黄得蜷缩成团的最后一片叶子。

寒风刺激得四肢冰冷麻木，他感觉浑身的血液粘稠地在血管中蠕动，胸口闷着不安乱窜的心脏，五脏六腑都在震颤。

他病态享受地感受着身体的疼痛，神色没有异常，任由它覆盖过几乎四分五裂的窒息心情。

“小刘，”闵修鸿缓慢地眨了一下浑浊的眼，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顺畅地说完一句话，他缓缓抬手揪住心口的衣服，“背叛，是什么感觉？”

也会这么痛吗？宛柔当初走的时候，也像现在这么痛吗？

痛到活不下去吗？

就算有年幼的儿女牵绊，也撑不下去吗？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一个自私的爱人念念不忘？值得吗？

如果当初那场慈善讲座散场时，没有捡起那条发带多好……

刘秘犹豫了一下，一向机敏的他没有办法对董事长这个深奥的提问做出解答，毕竟他并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

但闵修鸿像在自言自语念咒一般，“我以为她走后会慢慢放下，没想到她七年的日日夜夜都在煎熬苦痛，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过要回头来找我，她一定是伤透了心，对我失望至极，以至于半分挽留的机会都不留给我……我知道她，她看起来柔弱，没什么脾气，其实心里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妥协，事实上，她比谁都要倔……”

闵修鸿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刘秘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嘴唇已经乌紫，慌张地从一边羊绒大衣掏出药盒，取出几颗药让闵修鸿含服在舌下，又将大衣披在他身上。

“……江先生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想和您见一面。他在电话里提到了万太林坊那天的事情。”

“咳咳…咳，你…和他透露闵武的身份了吗？”

“没有。”刘秘为难道：“他只以为是我们公司的人。”

“也好，”闵修鸿苦涩地笑道，“本来想瞒着他的，不过，我这个父亲已经做的够不称职了，再多一项也没什么关系，安排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