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律,上次你让我借调的卷宗申请已经通过,这是当地法院同意复制的一些相关证据,证言笔录,民事裁决书,以及被告前后两任代理人的刑事答辩状。”
小薛助理将一沓复印文件交给韩泽文,“关于本案中相关第一次分配的法援律师,似乎因为职业操守的问题,被当事人多次投诉,这些年辗转多个律所,现在居家在线上做一些收费的法律咨询服务,偶尔帮几家小公司做做风险评估。”
这起七年前的未成年人故意伤人案,所有材料加起来,还没有韩泽文手上一件简单的离婚财产分割案来得厚,从案发,到少年被捕入狱,历时甚至不足三个月,却直接攥取了一个十六岁少年本应在象牙塔中安心读书的三年安逸时光。
韩泽文冷哼一声,讥讽道:“这么喜欢做律师,那就送他进监狱给犯人做做法律咨询吧。当时那个小混混呢?现在在做什么?”
“案子审结后,原告闵伍立马就被送往国外养伤,后面的就没有消息了。”
韩泽文紧锁眉头,“你说他案子了结后立马去了国外?”
“是的。”林秘书说。
闵伍的伤情鉴定上明确写了伤者当时颅底骨折、单支瘫、张口困难、肋骨骨折七根,属于重伤二级,这种情况虽说听起来很严重,但其实并算不上什么疑难杂症,要去国外修养,至少也该等伤情稳定之后再考虑吧?
除非……当时闵伍的真实伤情并没有那么鉴定报告上所说的那么严重,为防露馅,才做贼心虚急匆匆出国躲避,等风头过了再改个名字回国。
韩泽文叹了口气,让小薛先去忙其他事,自己则在电脑上草拟起针对当年那个无良律师的起诉状。
刚打了个开头,桌上的座机响起来。
“韩律师,楼下有位名为江赦的先生找您,他说是您的朋友,由于他没有提前预约,所以向您确认一下。”
韩泽文紧皱了一上午的眉心舒展开来,声音都带着笑意:“啊……是我家属,带他上来吧。”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了,于是他改口道:“算了,让他在楼下等我,我马上下来。”
前台接待的小姐挂了电话,笑眯眯地对青年道:“韩律师说他马上下来。”
江赦轻点头,说了声谢谢,安静地站在柜台一边等待。
接待小姐假装在键盘打字,实际偷偷打量着面前这位韩律师口中的家属。
青年长得很英俊,短碎发,纯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双眉硬挺锋利,一双黑眸却纯净又平和。
非常的干净,属于那种在街上碰到她都会回头看好几眼的类型。
韩泽文虽然是云川创始人韩建的独孙,但他为人随和,就算是年资最低的实习律师,在电梯上和他碰上,也能随口插科打诨几句。他的性向在云川不是什么秘密,加上优渥的家世,俊美到罕见的皮囊,风流多情的作风,找上律所的桃花也不少,保守估计平均每个月都会有两三朵。
只不过这次桃花的类型与之前完全不一样,而且韩律师刚才竟然在电话里直呼青年为家属,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因此前台小姐忍不住好奇问道:“江先生,您是韩律师的男朋友吗?”
“呃,我是他……”江赦短暂犹豫了一下,担心在文哥的工作场所承认他们的真实关系会影响到他的风评。
见青年磕磕巴巴,前台小姐也没逼着他回答,况且她心里早已心知肚明,只是见青年模样生涩,好玩得紧,又故意逗他道:“您和韩律师认识多久呀?关系好不好?”
“……几个月吧。文哥对我挺好的。”
“叮。”
“江赦!”电梯到达一楼,里面搭载的人走出,皮鞋在一尘不染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韩泽文大步流星地走近,展开双臂搂住江赦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双唇分离后,江赦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巴,韩泽文公共场合毫不避讳的亲昵行为,像给他喂了一颗糖,甜滋滋的。
两名前台小姐捂嘴凑在一块偷笑道:“韩律,怎么这么急宣示主权啊?我们又不是女妖精,还怕我们吃了他吗。”
“那当然了,”韩泽文故作苦恼地用手挡住江赦的眼睛,道:“两位姐姐风情万种,万一我男朋友和你们说上两句话,就变心不爱我了可怎么办啊?”
“我不会的。”江赦把韩泽文遮在眼前的手握在手里。
“噗哈哈哈哈,韩律,您这个小男朋友可真好玩。”
前台小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摆手道:“女妖精要下班了,你们快去约会吧。”
韩泽文又与前台插科打诨几句,二人走出律所。
岱山进入十一月,温度已经降了很多,街上的行道树叶子都掉光。。
“怎么过来的?”走出玻璃大门,一阵凛冽的寒风迎面袭来,韩泽文拢紧了身上的大衣。
“地铁。”
“不是给你钥匙了吗,怎么不开车过来?”
“我怕堵车。”
青年今天休息,过来的很早,离下班高峰还有一个小时,韩泽文看了他一眼,没拆穿他。
两人坐进韩泽文早上开到律所上班的车里,车内比室外暖和些。
“今天立冬,我们去接小薇回家一起吃饭吧,江阿姨昨天不是给我们送了很多饺子?”
“刚才问过了,她说晚上公司有个送别宴。”
“送别宴?”韩泽文把大衣脱下,丢给副驾的江赦,顺手给小薛回了个工作消息,笑着说:“她们组不就只有她和那个刘秘书吗?小江你可长点心吧,别妹妹被拐跑了都不知道。”
“点心?什么点心?”江赦学着短视频里的小女孩夹着声音,而后又一本正经自信道:“没事,小薇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起过他,估计就是普通同事关系。”
韩泽文对此不太赞同,但也没反驳他。
“不过,小薇没通过试用期这件事挺令我意外的,看她每天从公司回来笑呵呵的,我还以为工作任务很轻松没什么困难呢。但不做助理也好,做董事长的助理,人多事杂,一不小心出错可能就是几百几千万的生意,她心眼太实,容易被人推出去背黑锅;加上实在没有什么晋升空间,反而不利于她以后的职业发展。”
江赦:“嗯,正好让她休息几个月,等开春了再去找新工作吧。”
韩泽文:“到时我帮她多留意。”
回到家里,江赦从冰箱拿出一袋饺子,冻了一夜,硬邦邦的,他装了一锅凉水,把团一块的饺子放进去解冻。
“可能要等一会,文哥你饿不饿?”
“有点。”韩泽文搂住江赦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从背后把他的冲锋外套拉链慢慢拉下来,冰凉的手隔着一层薄棉打底在小腹和胸前游走。
“先吃点……咦?”
手下到一半,韩泽文就感觉到敞开的冲锋衣外套口袋里面有个一个方方正正的硬盒子,他迅速将东西掏出。
“这什么?”
绿色的皮质盒子表面沟壑立体呈水波纹状,包装看起来很高档,韩泽文一开始还想着江赦这小子动作这么着急,这么快就偷偷准备戒指了,但掂量了一下,大小重量又不大对。
没有预料到准备的惊喜就这样被礼物的主人半路截胡,江赦准备好的词丢了个精光,紧张得抿了抿嘴唇坦白道:“是……一百天的礼物。”
“一百天?在一起一百天吗?有这么快吗,我记得应该还有半个多……”韩泽文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
他猜,江赦应该是把他刚回岱山市两人闹矛盾那段时间也算上了。
原来当时江赦嘴硬说着要分手,其实是对自己闹脾气,并不把那段时间当做真的分开,还好自己脸皮厚追着人跑,否则江赦还不知道要在家里可怜巴巴地暗自神伤多久。
思及此,韩泽文顿觉内疚,补偿地在江赦脸上碰了碰。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江赦小声说。
盒子里是一块崭新的腕表,正是上次去帮江赦买睡衣的那家店看到的那块。
“哪里搞到的?我后面让助理去看结果门店都没货了。”
韩泽文将表从盒子里拿出来,在厨房明亮的顶灯下,它的表面如同一汪深绿的潭水,又像暴雨后,盛阳下一片茂密的森林,熠熠生辉。
韩泽文之前购置的表不乏有比这块价格更高的,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去欣赏一块表,他前前后后翻腾,直到彻底看够了,才让江赦帮他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