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八点四十五分，江薇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按亮了综合部电梯楼层。

综合部在31F，与面试当天所在的低楼层工作氛围完全不同，寥寥几个工位上每个人都身着精致优雅的职业装，面色冷漠、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偌大的办公厅只能听见打印机声和静音鼠标按键声。

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不，也许听不到，因为整个31F都满铺着厚厚一层办公地毯。

江薇战战兢兢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她早上是踩单车过来的，踩过的地毯上留下了很浅的灰尘印子。

带路的男人身穿茶灰色商务套装，脸上挂着得体礼貌的微笑，是闵修鸿的贴身助理，刘秘书。

刘秘书随着女孩的视线看了一眼地板，又看向女孩的小白鞋，笑着安慰：“没关系的，江小姐，会有专门的清洁人员过来清洗。请跟我这边走。”

“叫我小江就好了。”江薇诺诺地扶正胸前的工牌。

“好的，小江。”

刘秘书带着江薇到达最里面的一处工位，“小江，这是你日常的工作内容，主要就是整理资料、编码、盖章、录入、扫描。当然，这些没做完都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做，你最重要的职责是，每过二十分钟去闵董办公室帮他把咖啡换成新的。操作细则和注意事项在桌面第二个文件夹里，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好的，谢谢前辈……”

“我叫刘豫，是闵董的秘书，你跟着他们叫我刘秘就可以了。”

刘秘书指了指旁边的一间隔间，道：“这是闵董的私人茶水间。”

又指着办公桌上两部电话中的一部，“这是闵董的专线电话，绝对不要让它响第二声。”

“知道了。”江薇怯怯地把洗的发白的帆布包放在皮质办公椅上。

“闵董快到公司了，你可以去泡咖啡了。”刘秘书好心提醒道。

江薇晕晕乎乎地被推进茶水间，茶水间空间很大，右侧是一整墙的不同品牌的茶叶和咖啡，左边形状各异的饮水机、咖啡机、制冰机一应俱全。

她查了一晚上的攻略，要如何跟新同事和谐相处，结果没想到根本用不上，她压根就没有新同事，直接登顶变成高级贴身小太监——给董事长泡上咖啡了！

咖啡机的全英文操作屏幕很复杂，说明书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江薇尝试两次后选择放弃，从咖啡区众多咖啡豆之间找到一袋可疑的速溶咖啡粉，包装上都是江薇看不懂的外文。

应该是进口速溶咖啡吧，闵董应该尝不出来它和普通咖啡豆的区别，江薇侥幸地想。

她动作迅速地冲泡一杯，果然是进口的，跟普通的咖啡闻起来完全不一样，一股淡淡的苦味和鱼腥味。

鱼腥味？江薇迟疑地又端到鼻子前嗅了嗅，只有苦味。

茶水间门被轻轻扣了扣，刘律师站在门口微笑道：“闵董进办公室了。”

江薇回过神，赶紧抽几张纸将托盘上的“咖啡”渍擦干，送进董事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室外的光线透过可以俯瞰半个岱山市的一整面玻璃墙，撒在木质地板上，入目是一片休闲区域，摆着超大型纯黑的弧形沙发，漂浮在空中的茶几，不解其意的艺术摆件。

每件物品看起来都很重，很大，价值不菲，彰显出它们的主人尊贵无比的身份。

再往里是一张比她睡觉的床还大的实木办公桌，桌后面端坐着一名面色肃静，气场卓然的中年男人。

他注视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江薇，不知道观察了多久。

江薇吓得一哆嗦，赶紧低头，快步将咖啡送到办公桌上。

“董事…长，请，请慢用。”

闵董没有说话，江薇不敢抬头，但她能感觉到，闵董依旧在用那种审视探究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没有吩咐，那我先…”江薇往后挪了挪步子，这时候闵董嘴动了动。

“你叫江薇？”闵董问。

老板的声音很低沉，充满了威慑力，和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声音很像。

“……是的，董事长。”江薇僵硬地维持半走不走的姿势停在原地。

自己特地刷过的小白鞋在干净到反光的木地板上被衬托得异常陈旧。

“几岁了？”

闵董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轻轻皱了皱眉，不发一语地把杯子放回杯托。

“21岁。”

闵修鸿抬眸凝视女孩紧绷的脸，清丽的脸庞，柳眉弯弯，与那个人年轻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要不是性别和年岁不对，他几乎就要以为江薇是那个人的孩子。

“你出去吧，”闵修鸿收回视线，将杯子往一边推了推，“去让小刘教教你怎么冲咖啡。”

“好的。”

江薇端着被喝了一口的咖啡又出来了。

刘秘书奇怪地问道：“怎么又端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江薇哭丧着脸用气声小声说，“董事长好可怕，我最不会和老师医生教官这些人打交道了……对了，他让你教教我泡咖啡。”

刘秘书接过杯子闻了闻，表情古怪地说：“这是东革阿里，不是咖啡粉。”

“啊？什么阿狸？”

看着女孩一脸懵懂的样，刘秘书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闵董为什么会从众多应聘者里单独把这个刚刚毕业的女孩调到综合部，不管是学历还是工作能力，她都远远达不到在董事长身边贴身照顾的标准。

跟了闵董这么多年，他自认对老板的品性有点了解，并不是个色令智昏，滥用职权的上司，但刘豫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没有资格去揣测领导的复杂心思，只能照办。

带着女孩回到茶水间，刘秘书耐心地教导江薇各式机器的用法，又详细阐述了闵董的各种喜恶和禁忌。

“刘秘书……”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