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珰身为大家闺秀,从小到大都在母亲手下学习管理内宅,对于未来夫君的妻妾成群的状况不是没有预期。但听见牧碧虚如此直白以告,还是觉得心尖儿好像就被针扎了一般,刺刺的有些难受。
房姝知道自己这位儿子一向佛系随缘,想必是对这位小外室确实是爱得很了,才会不顾及自己未来的议亲贵女的喜怒,也要提前说出这些敲山震虎的话。
看着霍明珰微红的眼睛,她多少心中有些不忍,但儿子的感受究竟是最重要的。
房姝吩咐身边的朱裙:“小厨房里做的有新式糕点,带回别院去吃。”
“谢过母亲,”牧碧虚领了这份情,“若是有些肉馅的会更好。”
房姝这一番拳拳爱子之心扔到水里连个泡都没冒,她的嘴角以一个几乎不可见的角度微微向下撇了撇,“最近有滇南进献的火腿茶糕,尝尝怎样?”
牧碧虚方才展露了笑颜,“母亲费心了。”
霍明珰又不是傻子,从这对母子的言行中,业已经清楚明白地了解了自己将来的处境。
这个小外室如今还没有名分,在牧碧虚心中的地位已经非同小可,房姝对此也是默许的,自己若是无法展示出“容人之量”,此后也休想进得了牧碧虚的门。
她稳了稳心神,长睫轻眨,细声细气地道:“幼时我在相府中听学,偶尔也会见到中书主事家的霍凝姑娘,虽然我们已经出了五服,但归根溯源是同一位霍氏世祖,毕竟血浓于水,我理当要称她一声「姐姐」。”
几个人都静静地坐着听她接着往下说。
霍明珰有些委屈地咬了咬下唇,“听说那位姐姐八年前被流放到了雷州,命运颠沛,若是我有缘得见霍凝姐姐,我们姐妹一定会相谈甚欢。”
族谱翻了这么多代,无非都是同样姓霍,强行八竿子打到了一起,房姝为霍明珰这份觉悟舒缓了面色,亲自夹了一簇菜放到她的碗里。
“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你霍凝姐姐想必也期待与你早日重逢。要当真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她日子会好过许多。”
进完了飧,牧碧虚略呆了一呆,就说起要回别院的事。
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房姝今日格外繁忙,“许久没有去你的别院看过了,今日走两步,权当去消消食。”
霍明珰见房姝这是提点完了自己,又要去敲打那位不知深浅的外室,一时进退维谷,手足不知如何安放。
还是牧葭替她解了围,拉住了她的手往外走,“上次你来得匆忙,相府的园林都没有好好逛过,如今换了季节,又是别样的景色,与我同去罢。”
牧相府与别院也不过就才二三里的路,牧碧虚这一趟饭吃了些时辰。叶棘听说与牧碧虚同桌进食的,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二房姐姐,还有一位叫他一声“十二哥哥”,却是一位半分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女眷。
叶棘听得心中有些窝火,与年纪相仿的女眷闲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为双方提供促进感情的机会。
凉云来向她回报了之后,叶棘摔了袖子,“这是好久没见着妹妹了!”
她以为凉云怎么着也要对她冷嘲热讽几句,没有想到凉云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眼中不仅不见对她的鄙夷,甚至还隐约透露着几分同情。
于是叶棘顿时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吃不下也吐不出,如梗在喉般的感觉。
她想着牧碧虚见着姐姐妹妹们的场景,心头越加烦躁,胡乱地吃了点东西,正闷闷地歪在榻上,倏尔听见府中人仰马翻,叮零作响,下人仆妇们都打点起了精神。
“宁安县主来了!”
叶棘打了个激灵,在塌上再也躺不住了。
自从牧碧虚开立别院之后,房姝还从来没有亲自降临过。
即便知晓牧碧虚在这里没名没分地养着她,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泾水不犯河水,装作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今个儿是刮的什么风,把连宁安县主也吹来了?叶棘瞬间左右为难,要想翻墙出去,此时恐怕是来不及了。要是生病卧床,昨天还上蹿下跳的,她今日突然一病不起,嫌疑又太大。
叶棘只能硬着头皮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梳洗了一把,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平平无奇的丫鬟,埋着头藏在一群婢女间。
只盼着房姝只是过来随意逛一逛,与牧碧虚母子情深一场便会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