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樾立刻冷下脸:“你嫌弃朕的字?你当朕听不懂你的意思是不是?”
温催玉拿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少帝没办法,继续温声哄道:“陛下愿意写,臣就很欣慰了,哪里敢嫌弃。陛下的字迹很有您的个人风范,张扬肆意。但这写字难免要给旁人看,若是能周正一些,兴许更好。所以,从今日起,臣也教陛下端正字迹,可好?”
温催玉穿书之前是学美术的,他从小画画,学得有些杂,但涉猎最多的便是写意风格的水墨国画。为了作画后的题字不至于毁了整幅画,他也认真学过书法。
以卫樾这竹简上的字迹水准来说,温催玉觉得自己还是能教一教他的。
卫樾蹙眉打量着温催玉的脸,想从他眼中看到落泪的痕迹,但目前还是没看到,温催玉好声好气、似乎并没有被气到。
“不好。”卫樾索性乖戾地不配合道,“朕觉得朕的字十分好,不打算改。你要是再废话,朕就让人剪了你的头发!”
温催玉:“……”
这小兔崽子方才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又开始犯毛病了?
温催玉不想继续哄了,他这学生都十六了,他又不是幼师。
不过置之不理吧,温催玉又担心该死的系统和卫樾一样蛮不讲理,又给他“电疗”个不停,逼得他还是要哄学生。
……说起“电疗”,温催玉突然想起来,昨天他不慎撞了桌角,疼得没忍住掉了眼泪,居然让卫樾这小孩立马改口愿意做课业了。
所以……温催玉决定,为教育事业献身,试一试。
他在心里喊系统:【你浅浅电我一下,比惩罚提醒的力度小一点。】
系统疑问:【宿主您确定吗?】
温催玉:【确定,快点。】
系统不明所以,但尊重宿主,马上释放了电流。
温催玉倏然抓紧了书案边沿,忍下闷哼声,感觉眼前有水雾氤氲起来。
他轻声喊:“陛下……”
卫樾看着温催玉眼中骤然出现的泪花,怔了下。
他想,温催玉终于哭了,果然要气他才能让他哭……但好奇怪,看到了想看的场面,但卫樾觉得自己也没感到多痛快。
反倒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你……你怎么又哭了,这么大个人了,说不过就哭。”卫樾一边说一边把面前的竹简卷了起来,好似能让温催玉“眼不见为净”就不哭了似的,但嘴上没停,“你这算什么为人师表,你是要教朕往后遇到了事就对人哭吗?”
温催玉见他这一下子没了气焰的反应,其实还是有点意外——没想到哭还真有用啊。
这小兔崽子果然还是有心的。
温催玉擦掉眼泪:“那陛下愿意练字了吗?”
卫樾抿了下唇,左手执笔,沾了点茶水,直接在书案上写了几个字。
温催玉盯着看了,发现这几个字写得挺漂亮的,虽然不是规矩方正的字迹,但和方才那竹简上乱七八糟、横竖都有断点的字,堪称天壤之别。
温催玉:“……所以,陛下是故意把课业写得那般难看,还诓臣说您只会右手写字?”
卫樾眯了下眼,有点想要发作,但又莫名心虚:“你方才果然是觉得朕的字难看,还说什么值得挖潜,有朕的风范……你也骗了朕,朕同你玩笑一番罢了,互抵了,你总不会还盘算又要朕同你道歉吧?”
温催玉轻叹道:“那陛下说您的母妃希望您不用左手,这事儿又是真是假?”
“……半真半假。”卫樾轻咳了声,又别扭道,“也是你太轻信了。”
温催玉平心静气地看着卫樾。
卫樾避开视线,接着说:“朕有印象起,便没见母妃清醒过,她自己翻阅竹简、教朕读书,全凭心情,写字也是。”
“朕学写字那会儿,定风殿里早没有墨可用了,只有经久的毛笔,可以将就继续用用。母妃便教朕用水假充墨,在桌上或地上写字,水干了字迹便没了,同一块地方能反复写,这一点上倒是比真墨更方便,毕竟定风殿里也没太多能写字的东西。”
卫樾这会儿不似方才,既没有故意的云淡风轻,也没有色厉内荏的夹枪带棒,但听得温催玉感到不忍。
卫樾说:“起初,因为母妃是右手执笔,所以朕也学着用右手,可用得不习惯,朕又想起自己拿别的东西时,是左手更便利,便自行改用左手执笔,果然顺畅许多。”
“母妃精力涣散,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发现这件事,直到某次朕自己无意中说起,她听了之后突然崩溃,颠三倒四地说了一些话,大意就是方才朕说过的那些,总之想让朕和常人一样用右手。”
“但她记性不好,自己说过了又忘了,朕没再提醒她,她便没再注意到朕惯用手的事。朕才不想为难自己,便没有改用右手。”
卫樾说完,头顶突然压下一道轻柔的力道,是温催玉又情不自禁摸了摸他的头,仿若安慰。
卫樾怔怔地看着温催玉如明珠般清润的眼睛,突然意识到,惹温催玉生气,能换来他的眼泪。
而让温催玉心生怜惜,则能换来他温存的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