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樾咬了咬牙,又问:“你好似一点都不担心,朕其实没那么远大的志向,朕心甘情愿在这皇位上当个作威作福的傀儡皇帝,直到摄政王比朕先老死。那你的这些教导,还有何用?”
温催玉静静地看着卫樾那心绪万千的眼睛,说:“陛下忘了,臣说过,若您不想争,臣就陪着您,功绩和风险都少点,将来即使只在您面前凑个共苦的情分,总比没有好。”
“若您不争,那臣教导的这些,您当是修身养性便好。心性也是影响寿数的,您每日有闲,再心情好些,总能活得比庄王长久。”
卫樾死死地睁大眼睛,和温催玉柔和的眉眼对视,语气充满叛逆:“那若是朕死在了庄王前面呢?那你不是彻底一场空?连所谓的患难情分也用不上,朕给不了你好处,你说不定还会因为被发现投靠了朕,然后被庄王早早杀了……”
温催玉无奈,轻声叹气。
他抬起手,抚了抚卫樾的发顶。
卫樾登时惊呆,连躲避都顾不得了:“你……你敢摸朕的头!”
温催玉放下手,目光柔软地看着面前才十六岁的少帝。
“陛下,您知道吗,您方才步步紧逼、咄咄追问的模样,就像是在冰天雪地的险境中捡到了一个能取暖的火折子,但又害怕火折子是假的,所以反反复复确认,即便您知道这样有提前消耗完火折子的风险,也还是难以控制。”
卫樾脸上还有明显的少年气,那藏在倨傲表象下的惶惶不安,让温催玉越说越泛起心疼。
此刻,纵然没有系统强制,温催玉也不会放弃卫樾了。
“陛下,对待别人不要这样咄咄逼人,是真会把人吓跑的。”温催玉轻言细语。
卫樾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眼睛一酸:“……你不会被吓跑吗?”
温催玉轻松道:“还好,臣脾气比较好,但性子比表面看起来倔,认定了就难改了。”
卫樾抿了抿唇,垂首不语,把他觉得会很丢脸的泪意憋了回去。
他回想起温催玉此前说的—— “陛下,臣若是同您讲情义,说臣就是路见不平,怜惜您六岁登基、十年来无人相伴,所以想要拿命陪您一程,您可愿意信?”
他可愿意信?
……
稍等片刻,觉得这小孩应该已经收拾好情绪后,温催玉开口道:“陛下,那臣继续给您讲学吧?”
温催玉没打算再揪着致歉或道谢不放。
但卫樾却在下一刻开了口:“掐你脖子,是朕不对。你对朕的好意,朕领了,之后不会再故意与你为难。朕虽然跋扈,但并非不知好歹。”
温催玉怔了怔,旋即莞尔,对卫樾一拱手:“是,臣听见了。那臣也在此谢过陛下昨日为臣请太医的事。”
这么和气得有些温情脉脉的场面,让卫樾觉得有些不自在,所以扭过脸说:“你用心讲学便是了。”
虽然还是知道原书剧情,也知道卫樾本性并非温良,眼下这模样是难得被他不厌其烦的剖白给触动了。
但卫樾当前的反应,还是足以让温催玉觉得很欣慰,也觉得很有希望——这小皇帝并非没有感情,不是吗?
温催玉一时感慨,便又抬手摸了摸卫樾的头:“是,陛下。”
卫樾感觉着脑袋上的轻柔重量,抿了抿唇,虽然不习惯,但没吭声。
见卫樾这么乖巧,温催玉愉快地放下了手,看向竹简上的字。
他没注意到,卫樾在他放下手之后,露出了一点失落的表情。
卫樾的目光在温催玉放下的手上停留了几息,才匆忙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