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会关注你想关注的。

你只会联想，你期望的。

无论小洋葱是谁，她仍然以为她在玩游戏。

炸毁一座工厂，直接损失三十亿，派发三十亿，只是小洋葱的一场游戏。

不，这不是游戏。

你还真不能对她怎么样。

》》》》

J好像走神了。

她的左手只是虚虚卡在她喉咙上，右手自然地垂落身侧。

J好像很困惑。

欧理不着痕迹地接近、碰触J手背——当然保持了一定距离，她不想打断J的思绪。

不过，即便相隔一公分，她依然清晰感受到J的生物电。

电流将快乐导向四肢百骸。

这让欧理对体温和触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多么神奇。

欧理又一次回想起，J抚摸她脸庞时的感觉，那是她第一次肉眼看到J。

J那么认真、细致，仿佛在抚摸她爱的人。

让欧理的内心烟花绽放，头晕目眩。烟花灿烂无比。太阳伞爆炸的场面都没能让她重温这种感觉。

没错，她让TS炸了太阳伞工厂。

欧理必须得承认，她和太阳伞及KB集团之间存在私人恩怨。

KB集团负责太阳伞项目的红脖子白男在屏幕后信誓旦旦保证，太阳伞将成为一个范本，让世界看到，即便教育落后区域目不识丁的贫民，只要运用人工智能技术，也会拥有合法的收入来源。

TS测算过数据，单是前期建设，采用TS设计的建设系统和流程，就为KB集团节省了近十亿成本。

欧理旁听过母亲的课程，母亲曾费了一番力气扭转姐姐“成本等于支出，应该控制成本”的思维。

母亲说，不要把眼光局限在成本上，只要规模足够，人力成本统统可以转化为收入和利润。

姐姐践行了母亲这套理论，证明它行之有效，于是欧理将其输入TS，继而转为一道简单的数学题，讲给太阳伞项目负责人。

假设，满足年产值5，太阳伞项目需要投入的建设成本是1，付出的人力成本是1，运营成本是1（这个数字绝对高了，TS为太阳伞项目设计了精确的供应链管理，它的实际成本不超过0.5），损耗是1。

5-1-1-1-1=1。

保守估算，预计不出五年，太阳伞即可收回成本，产生持续的净利润。

KB集团已拥有完善的供应链和销售端——这是欧理选择KB的重要因素。而西哥国的税率和倾向当地的资源又将成为撬动利润率的杠杆。

如果良性运转，太阳伞项目在六万名员工和随之聚集的十万人身上收回一半人力成本——每年。

为满足6-10万人生活需求，KB购买了大量土地，即买即收益。

理想情况下，只需三年不到的时间，太阳伞项目即可产生利润。

红脖子白男赞同她的数学题，为应用人工智能技术，即便同样雇佣人力，太阳伞项目也能获得不菲收益的前景激动不已。

可是KB-太阳伞后来做了什么？

它让员工无休止待岗，变成声名狼藉的血汗工厂，而且没有人制裁它？

这本该是加速人工智能取代人类落后制度的一次伟大实验，可是人类，贪婪的人类，言而无信的KB集团，践踏了约定。

KB居然好意思发悬赏令？

等等，J刚提到的替KB发布悬赏令的那人是谁？

伊森·雷诺兹？

不对，怀瑾2701提到过另一个名字。

伊森·索尔……

Thor。

被父亲盗走身份的小蠢货。

不同于姬怀瑾自始至终的明牌，Thor的父亲是冒名顶替。

可惜一开始就被欧理察觉了。

拜托，三十八岁的中年男人和十四岁的少女，就像枯萎的野草和盛开的百合花一样容易分辨的好吗？

哦，这下事情更有意思了。

伊森·雷诺兹。

在欧理疏于监控时，伊森·雷诺兹披着Thor的身份，谎称需要帮叔叔解决NULL车牌号导致的巨额罚单，结果在TS运行时盗走一部分源代码，制作了残缺版TS。

骗子、小偷、恶棍。

恶心。

可惜欧理还没来及惩罚他，他就钻进了政府的保护网，冠冕堂皇地当上了什么组织的主席。

再等一下，伊森·雷诺兹代表KB集团悬赏多少来着？

她隐约听到了一个数字。

让她想想。

“一千万？”

欧理震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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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万怎么够？”小洋葱惊讶极了，“TS，至少给我改十亿吧？妈妈给姐姐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就有十亿呢。”

姬寻的思绪空白了一瞬。

可能不止一瞬。

肯定不止一瞬。

因为她意识到那头巨大的，她满以为将要吞噬一切的愤怒怪兽，它居然消失了。

消失得无声无息，且十分迅速，留下一堆清扫起来很麻烦的余烬——她将要用一段时间反刍它是否有更好的消解方式，反思她是不是对小洋葱过于宽容。

宽容和残酷只看有没有掐中七寸。

姬寻转向怀瑾。

她念出代表绝对服从管理员指令的代码。

“怀瑾2701。”

她知道「系统」在一些关键命令上无条件维护祂的开发者、超级管理员、“母亲”，但在这个国家——至少在这个城市，怀瑾2701的大部分权限高于「系统」本体。

毕竟「系统」分化了。

莫名其妙的，像伏地魔一样给自己准备了不少于7个、不多于10个魂器。

但都残缺不全。

“封锁欧理——无论她的真实身份、真实名字，就是你看到的，我身边的这个人——所有超级管理员权限。”

“收到。我将无条件执行此命令。”怀瑾2701用迥异于怀瑾的音色回答道。

小洋葱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游戏，你认为只要修改了数据，一切就会按照你的想法运行。我曾经也这么以为。”姬寻拍拍欧理的肩膀，替她整理衣领，抚平褶皱，“因为你……我们在虚拟世界太久了，你不会相信……你不会想知道现实有多残酷。”

姬寻向门口走去。

手放在开关上，她没有立刻打开。

“促使我回到现实、正视现实的……是我最崇敬的那个人在我实习结束那天引用的一段话：

“——毅然决然地投身生活吧，别再胡思乱想了。不用担心，生活自会把你送到彼岸，也会让你站稳脚跟的。”

姬寻扭动把手。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这段话出自《罪与罚》，它其实是对一个杀人犯的忠告。”

》》》》

欧理确实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J的怒火雷声大雨点小，她以为没准儿她今天会失去她的眉毛，或者更严重，满身伤痕，走不了路。

然而没有。

眉毛都还在。

她做足的准备就这样落空了。

欧理不甚满意地鼓起一侧面颊，然后把空气推到另一边，让另一侧面颊鼓起。

她跟着J来到玄关，悄悄向J的眼镜抬起手。

但是怀瑾2701阻止了她。

怀瑾2701将两行字投射向J背对的墙壁。

「如果你不想一张机票把你送回家，快走吧，小欧。」

「快走，Oli。」

这样看来，还挺容易分辨怀瑾和2701（或者说TS不完全版）。

欧理弯下腰，轻轻地亲吻J的手背，然后用面颊贴上它。

“再见。”

“我会想念你抚摸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