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
“哦。”柏青点点头,不再追问,对于既定事实,他向来只有接受和理解,理解不了就放弃,不过他倒是真的想多了解了解池湛。
于是下班后,柏青坐上池湛的车时,他又变成好奇宝宝:“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开车的,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池湛看了他一眼,发动车,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道路,声音很轻:“五年前。”
“……那时候想着,总得找点事情做吧,就去考了驾照。”
若是换做常人,定不会发觉此刻的池湛有任何异常,可柏青就是突然觉得他看上去很难过,难过到柏青忍不住心疼,以至于下意识作出安抚的举动。
柏青一把关掉刚启动的车,拔出钥匙,探过身去把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池湛,声音有些发紧:“你怎么了?”
池湛垂手一动不动。
隔了半晌,他才开口。
“柏青。”男人的语气是一片轻得不能再轻、于几千米高空飘落的雪花,像是平静又温柔,又像是残酷又冰冷。
柏青一愣,他很少听见池湛叫自己全名。
“你在国外这六年。”
“过得开心吗?”
他问柏青过得开心吗?
柏青不可否认的是,他自两人重逢以来,一直有意无意避免谈及这六年的空白,好像只要不谈及,他们就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亲密无间,从未有过分离。
池湛没有回抱柏青,可他在柏青怔愣间隙,低头偷偷吻了下柏青的头发,以柏青绝不会发觉的力道,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悄悄落在柏青发丝上的吻,是多么珍重又克制,可又在柏青起身时快速远离,像是从未发生过。
这是一个柏青永远不会察觉的吻。
这是一个池湛永远不想承认的吻。
他垂眸正好对上柏青抬起的眼睛,目光所及,是柏青失神的表情。
没有催促,没有重复,只是静静等待。
这六年柏青过得开心吗?
柏青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最终失败。
又怎么会开心呢?
因为逃避去往完全陌生的国度,无尽的孤独和绝望逼得他整夜整夜闭不了眼,可他不敢也不愿意回国,他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远离了池湛,一切痛苦与被背叛的记忆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可他想错了。
无数个深夜,他反复回想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池湛要这么对他?一个一个无解的问题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开始在夜晚混迹在各大酒吧夜店,迎着众人的欢呼大肆挥霍消费,酗酒到深夜,醉了就回去倒头就睡。
只是想要身处热闹繁华中,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只是想要睡个好觉。
这种情况持续到他的老师奇韦特,一名优秀的心理学教授,发觉了他危在旦夕的身体和心理状况,积极帮助了他,他的情况才慢慢好转。
柏青的指节蜷缩了一下,终于完全对上池湛平静而温柔的眼睛。
“不开心,池湛……”
撒谎!
“我一点都不开心。”
骗人!
“……很想你……每天都很痛苦……”
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撒谎……
还在骗人!!!永远不知悔改!!满嘴谎言!!撒谎成性!给了你那么多机会!对你心软了那么多次!到头来对你来说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我必须永远得为你拙劣的谎言买单?受你蒙骗?
你这个……
池湛看着柏青痛苦的神色,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
罪孽深重的骗子。
他手掌心还慢慢上下抚摸着柏青的背,对着眼眶发红的柏青轻声细语安慰。
骗子必须要受到惩罚才行啊。
两人吃完晚餐后时间还早,并排着慢悠悠散步。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个广场,大抵是大冬天的,广场上人影寂寥,只有一个算命的摊子,说是摊子,看上去更像是房车改装的移动摊位,挂满花花绿绿的氛围灯,招牌也不伦不类,看手相算八字、塔罗牌,水晶等乱七八糟,中西合璧,包罗万象,一看就不靠谱。
柏青倒是挺有兴趣的,撩起帘子就要往里走,池湛怕不安全,也想跟着进去,但临时被一通电话叫走。
池湛拉着柏青的手让他等等,看到来电人时却不自觉松开了手。
柏青看他一脸异色,料想是急事:“你先去接电话吧,我自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