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霍然停顿,柏青面上染上一丝难堪,他顿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下贱又卑微。
他果然是池湛想要丢掉的垃圾吗?
真心换真心在池湛这里不管用,六年前他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池湛还在自顾自地一句接一句,冷静告知柏青他的行为将会付出什么代价。
“现在警察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你确定不——”放了我吗?
“那又怎么样?”柏青忽而笑了,他打断池湛,指尖轻佻滑过池湛的喉结,继续往下,食指慢慢探进池湛黑色领带内侧,然后,猛地拉紧,池湛被扯得身体连带着椅子往前一颤,瞪大眼睛有些无措。
“等警察来了,我就说是我们旧情复燃!干柴烈火……”柏青顿了下,继续扯皮:“在玩情趣play……你现在这造型,”他轻轻啧了一声,放开了领带:“很应景。”
“你、你无耻!”池湛涨红了眼。
柏青毫不知耻地承认:“哎,你说对了,我就是无耻,就是看不得你好,凭什么你过得这么潇洒,我就是要恶心你……”
可是柏青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问了一句。
“真的不跟我谈恋爱吗?”
见池湛沉默,他又急急抛出一个又一个诱饵。
“和我谈恋爱的话,你每天睡醒就能看到我,睡觉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也是我,我会陪你看日出和日落,度过每一个白昼黑夜,共享四季,真的确定不和我在一起吗?”
池湛定定看着柏青,耳朵动了动,忽地把脸别向一边。
柏青又捧着他的脸,掰回来,面对面一遍遍问他:“真的吗?真的吗?嗯?”
池湛很早就知道,柏青的笑总是会不自觉地透着一股甜蜜,无论是微笑,露齿笑,还是欢喜的笑,这种常人难以察觉的甜蜜味道,令他在陌生人面前轻而易举的就获得好感,在不喜欢他的人眼里会生出几分宽容,而在喜欢他的人心里,他的笑就成了一种致命的引诱。
池湛喉结动了动,突然开口问道:“那你呢?你会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柏青被他问得一愣,呼吸节奏都被打乱。
沉默半晌,才轻轻开口。
“我啊,我想从你身上得到的可比这多多了。我很贪心的,池湛。”
“不好意思,没时间陪你玩爱情游戏。”池湛说完这句话,他就见柏青的肩膀慢慢颓了下去,紧接着柏青一言不发绕到他背后,解开绳索,瞧见池湛发红的手腕,动作又不自觉顿了下。
“你走吧,车在外面。”他背过身去,像是不愿意再看池湛一眼。
池湛走到窗边,果然看到自己的车孤零零地停在外面,天幕黑暗,此刻已经临近凌晨两点,这里地处荒凉,周围是一片废弃的荒地,附近只有远处有几点零星的灯火。
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柏青,清爽的短发在他未参与的时间里蓄长了,长度正好可以扎一个小揪,反倒是池湛,总是凌乱无序的狼尾剪掉了,挡眼睛的刘海现在全部梳了上去,两人的形象在某种程度上以有些怪异的方式发生对调。
他无端想起以前,柏青看不惯他的刘海,经常见缝插针地嘴里叼一个细细的发圈,趁他不注意把他的刘海撩上去,然后三下五除二在头顶给他绑一个苹果揪,有时他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多了个小揪,又或者是他敲键盘时柏青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等他敲完回神时又是一个小揪,小揪像朵花似的在头顶散开,摇曳生姿,而始作俑者绑的时候勒令他不许动,绑完了又勒令他不许摘下来。
这不许,那不许的,霸道得很。
难捱的沉默蔓延开来,池湛细细端详柏青清瘦的背影,竟慢慢品出些倔犟哀伤的意味来。
理智告诉池湛就到这里,适可而止,这个人满嘴谎言,别再被他拙劣的表象骗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我送你回去。”
“不用。”柏青尽量稳住嗓音里压抑不住的颤抖,手指抓紧自己胸口的布料,艰难呼吸,同样用拒绝来维护他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做到这样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主动,然而一次次被池湛冷漠拒绝,自信心无形中又被粉碎,自我怀疑如同过去六年一样,变成潮水慢慢淹没他的口鼻。
氧气被瞬间抽空,喉咙仿佛被死死扼住,窒息感随之而来。
即使察觉到池湛此刻的态度有所转变,他却不敢再自作多情,胡乱猜测,只当作是池湛本性善良,看不得别人陷入困境。
池湛瞬间皱起眉,装作听不懂柏青的拒绝,坚持道:“我送你回去,很晚了。”
柏青倏地转身,一把揪住池湛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
“说了不用!你听不懂吗?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送我的!我只让我男朋友送,”柏青犹如困兽般低吼的样子狼狈不堪,他步步紧逼:“怎么?你是吗?”
池湛低垂着眼未语,额前的碎发随着柏青揪衣领的动作掉下来几缕。
方圆十里空无一人,偌大的废弃仓库内,外面冷风呼呼作响,柏青猩红着眼,胸口气得不断上下起伏,两人距离近得几乎要亲上,沉重呼吸萦绕其中。
池湛一动也不能动,却十分艰难吞咽了一下口水,锋利冷硬的喉结上下滑动。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了,指节用力到泛白。
半晌,他薄唇翕动。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