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没有意识到,只追赶黛玉他们而来的活尸,却因为见了活人,开始不分对象地肆意咬人。
裴石并不在意身后的惨叫,也不在意其他活尸如何攻击别人。
行至池边,见有一小亭在池上,独有一曲桥入亭。
活尸不会水性,又不善攀登,高处便是安全的。不仅能避开活尸的袭击,也能更好地观察四周。
借着凭栏,裴石轻易攀跃上了潇湘馆边上的滴翠亭。
裴石将人放在倾斜的亭檐上,拍了拍黛玉手臂,“醒醒。”
他不可能守在这,他还有事做。
裴石蹲在黛玉面前,不顾她刚醒,便掰下脚边一瓦片,递了过去。
黛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又见裴石不耐烦的表情而惊恐,忍不住后退。
裴石注意到她的惊恐,强行拉过黛玉的手,将瓦片放在她手上。
“待会看到任何人,不管男女老幼,只要不说人话的,都用手里的瓦片砸它们脑袋。”
黛玉茫然地看着他,她不能理解他的话。
她刚才几乎决心一死,现在却被一个陌生男人带到从未来过的高处。她的心情复杂,甚至一时忘了自己本该死去的决定,反而想着,若是砸死人怎么办。
可对方好像知道黛玉在想什么,紧跟着道:“砸它们脑瓢,砸死最好!”
裴石见她没反应,皱眉喝道:“知道了吗!”
黛玉猛地连连点头。
裴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在这抖斜的亭檐站起。
劲风吹拂,他身形高大,竟能站得如此轻松稳当。
说罢,他便纵身跳下亭檐,一身落地闷响,伴着振袖声,他竟安然起身,拔杖欲走。
可只走了两步,裴石又回头对黛玉喊道:“吊死很丑,入不得轮回,以后别干傻事。”
滴翠亭上只她一人,黛玉彻底回过神了,抬头扫向火光中的大观园。
没有了刚才杀声四起,只余下偶尔几声惨叫。
不远处一群贼匪,只见手中刀光逼人,成群朝这里跑来。
贾家已是覆巢。
她怪自己刚才的无能,更怪那个男人——裴石,若她就此落入贼寇之手,恐怕生死无望,求死不能。
气急之下,她从亭檐上拾起一块瓦片,狠狠砸向裴石的背部。
她的眼神愤怒而绝望,“都怪你!多管闲事!”
裴石站于亭下,莫名被人袭击,姑娘还屡屡命中。
只可惜力道实在是小,他完全不在意她的小小反抗,心中反倒有些不耐烦。
裴石咋舌,眉头微蹙,“别闹!”
贾珍和钱槐率先赶到滴翠亭下,其余几人则堵在这唯一的曲桥前,势要拿下林黛玉,夺得管家权。
贾珍脸色阴沉,冷冷一笑:“臭和尚!你要保她吗?”
钱槐随即也嗤笑:“现在连和尚都落草为寇了?”
裴石的事情受了阻碍,本就烦。
虽说自己现在已经还俗,但对面的人太没礼貌了!
他就算肚子饿极,也不会去做打家劫舍的勾搭!
他看垃圾一样冷眼瞧人,与贾珍擦肩而过时,还推了贾珍一把。
“让开!”
贾环踉跄着被钱槐扶好,阴鸷的眼神看向裴石。
可是裴石背脊挺立,甚至毫不在乎贾环的威胁。
肃穆的脸上刀削斧劈的棱角,俯视他人的冷峻眼神里,是不容侵犯的威严和强大的煞气。
方才这个和尚单手就能抱着一人在乱斗中毫发无损的疾行,且这人八尺身,身形魁梧,看似武僧,让贾环觉得不惹为好。
好在裴石走了,看起来不想多管闲事,贾环暂且放下不计较。
可裴石没有说出口的否认让黛玉一愣,他虽救了自己,却显然不想帮忙。
黛玉心中愤恨,更觉是裴石让自己现在落人虎口,真真是可恶至极。
贾环看向黛玉,才要叫嚣,脑袋就被一块巴掌大的瓦片猛烈地砸中。
贾环没有预料到这一击,顿时脑袋一阵剧痛,鲜血顺着额头流下。
他愣了片刻,随即怒目圆睁,指着林黛玉道:“你竟敢打我!
“贾家怎么会出你这种不孝子弟!”黛玉怒斥,声音里满是愤恨。
手里的琉璃瓦正中贾环脑袋,打得又准又狠。
说完,抬手又是一块飞去。
纵使贾环躲了,还是砸到了他的脚边。
“我看你能嚣张几时!待我上去,定把你拉下来送人玩乐,再在宝玉面前杀之后快!”
林黛玉听到宝玉名字,便想自己若在宝玉面前被杀,必让宝玉肝肠寸断。
又想到刚才自己欲自挂林中,宝玉日后若见到又会如何?
黛玉顿时恨自己刚才软弱至此,更狠贾环如此恶歹毒心肠。
她心中不甘,决心以最凄凉的姿态反击。再弱小的她,也不能任由这些人肆意践踏。
“你竟做了强盗,手刃生父亲眷,根本不配为人!”
她颤颤巍巍站起,随手又丢两片瓦片过去。虽砸不中,反倒生了勇气。
“我一定要让你们全部血债血偿!”
裴石本不想管这事,可听见刚才还要自戕的人竟因为仇恨而生了勇气。
他笑了笑,倒觉这姑娘和自己也算投缘。
“现在贾府的人就差死光!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贾环不依不饶,与林黛玉一上一下隔空对骂。
裴石打算处理完这件事再回来将人送下来,抬脚要走,却被一刀横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干什么去!”钱槐冷声喝道,眼中充满敌意。
剑拔弩张间,忽然,一声惨叫划破空气,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人群中,那个披散着头发,身穿血红衣裳的活尸正在追逐一名贼寇。周围人慌乱逃避,眼看着活尸渐渐逼近。
裴石一眼锁定了那具活尸。
别的活尸,多是粗麻衣服被血染红了,又变黑。
只有那具活尸,身上发黑的血污也掩盖不了那大红嫁衣。
它的存在,仿佛是所有恐怖的象征。
他低头看了眼仍横在他面前的刀,眉头微蹙,“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