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就像被无数匹马蹄来回踩踏了般,疼的仿佛要炸裂开。
心口,也像是被什么堵塞着,难受的几乎要喘上不来气。
姜小白强撑着身子,将散落的菩提珠,一颗一颗拾起。
而后,脚步虚浮,冷汗淋漓,一步一个踉跄地,从书房回到寝宫。
期间高毅扶了他好几次,都被他推开。
从莒国回齐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过病了。
这次发病,直接让他昏睡了三天三夜。
再次醒过来时,朝堂内外炸成一锅粥。管仲和高傒,正忙里忙外的各种扑火。
高毅也急的团团转,房间的奏折,已经堆成了小山高。
姜小白咳嗽了声,艰难从床上坐起。
高毅本来在帮忙整理文书,听见声响,连忙小跑过来扶住他,喜道:“王上,您醒了。”
姜小白涩声道:“水。”
高毅忙给他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姜小白接了半天,才勉强握住杯子。
“外面怎么这么吵?”姜小白边喝水,边看向门外:“出什么事了?”
“……之前派去各地……找阿雪姑娘的人回来了,还有黑水台的人也回来了。”高毅小心翼翼观察着姜小白的反应:“已经在门外候了两天,说是带回来了重要消息。王上您看……要见见吗?”
姜小白心口一窒,仿佛有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心。
书房里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谁送的?”
“一个姑娘。”
“是长这样吗?”
“是。”
“……她还好吗?”
“死了。”
……阿雪死了,现在说什么重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什么都晚了,什么都没用了。
至于那个拾三郎到底是谁,身份是真是假,他也没有兴趣再了解。
“不必了,罚俸三月,让他们下去吧。”姜小白摆手,疲惫至极。
“是。”高毅顿了下,又低声道:“还有一事……天子来了。”
“什么?”姜小白顿住喝水的动作,皱眉:“他来做什么?”
高毅:“说是探望王上,顺便……找人。”
“找谁?”姜小白问。
“……阿雪姑娘。”
“什么?”姜小白感觉那种,脑子被千万匹马来回脚踩的感觉,又来了,疼的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找阿雪做什么?”姜小白的声音了带了怒火。
高毅的声音越来越低:“天子听说,您得了阿雪姑娘的消息,说是来找您要人……”
“你没告诉她,阿雪……死了吗?”姜小白攥着水杯的指节,隐隐泛出白色。
“说了,天子不信,说请您把……把拾三郎给他,他要亲自问。”
拾三郎,又是拾三郎。
姜小白只觉得头疼的越发厉害:“拾三郎呢?”
“还活着……不过您昏迷这几天,大司寇的人说她私通鲁国,且对王上不敬,对他用了大刑……”
这会儿,不死应该也快差不多了……
姜小白放下水杯,一手扶着太阳穴,头疼烦闷至极:“即是天子想要,给他便是。”
“是,那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姜小白又突然想起什么。
“天子是听谁说,我有阿雪的消息?”姜小白盯着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和拾三郎有关?”
“这……这……”高毅挠着头,他也不知道啊,他也不敢问啊。
那天书房的消息,明明都封锁了。
“宫中还有没揪出来的细作吗?”
高毅默默抹了把汗:“朝堂内外全部都彻查过了,应当是没有……”
“天子,什么时候来的临淄?”姜小白又问。
高毅:“两天前。”
不对。
姜小白眉间微锁,事情不对。
天子常居洛邑王城,洛邑王城离临淄近二千里左右,即使是北戎进献的最好的战马,八百里加急跑,最少也要两到三天才到。
路上两到三天,加已经到的两天,这说明,至少四天前,天子就已经出发来临淄了。
而四天前,他还没有阿雪的消息,也还没有发病昏迷。
那天子就不可能是,来探望自己和找阿雪的。
天子,在说谎。
姜小白想了想,问:“天子之前,跟拾三郎认识吗?”
高毅又开始挠头:“……应该没有吧。”没听说过啊。
而且,一个是天子,一个是渔民,身份相差如此悬殊,怎么可能认识呢?
“不过……”高毅想了想,又道:“据我们安插在,天子身边的人回禀说,天子这半年来倒是经常派人往越国跑,每次还带着一堆大小补品……对了,听说有时还会送一些奇奇怪怪的带香味的蜡烛……”
……!!
床头的水杯,“啪”地一声被人拂落在地,剩水残渣洒了一地。
“王上怎么了?”高毅吓了一大跳,忙扯着袖子帮姜小白擦被子上的水渍。
姜小白推开他,面色惨白,睚眦欲裂:“你说什么?!天子给他送什么?!”
高毅不知道哪里犯了怵,傻愣愣道:“蜡烛?奇奇怪怪带香味的蜡烛……”
他话还没说完,姜小白忽然一把掀开被子,连外衣都来不及披。
一边踉踉跄跄往外跑,一边沙哑着嗓子,大叫道:“快!快让大寇司住手!”
高毅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忙向旁侧的一侍卫道:“快!快去通知大司寇住手!”
那人应了声,快速跑去了。
姜小白惨白着脸,一步一个踉跄地,也往外跑。
脑子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重捶,有光穿透黑暗,驱散了一直缠绕他的迷雾。
他明白了。
是阿雪。
拾三郎是阿雪。
天子派人去越国,是看望阿雪。
给她送奇奇怪怪带香味的蜡烛,是因为阿雪喜欢。
找他要拾三郎,实际要的就是阿雪。
落水那天,他在观雪亭问她,是否认识姬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