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道:“天子怕是还未睡醒。”
“齐公说什么?”姬佗微眯紧了眼眸。
这话,对天子来说,可是有点公然大不敬了。
然而,姜小白下一句话,则直接让他,再也坐不稳。
“天子以为,您还是十六年前,风泠台上的,那只黄雀吗?”
“你,说什么?”姬佗指尖不可察觉地一抖,手心棋子险些砸落在棋盘之上。
姜小白瞥他一眼,漫不经心续道:“纵使您还是那只黄雀,又可知,如今的黄雀背后,没有其他呢?”
姬佗心头一沉,直觉有些事,要脱离了他的掌控:“来人!速……”
然而,他话音未毕,忽见殿外侍卫踉踉跄跄来报:“启禀天子,不好了!王宫被包围了!”
“你……”姬佗颤抖着指着姜小白,指尖的棋子,再也拿捏不住,终是砸落在了棋盘之上。
一只手,将那颗落子拾起,幽幽道:“天子可否想过,当您处心积虑,想谋算他人之时,自己也会被反杀?”
姬佗盯着眼前的棋局,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终是要,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了吗?
姜小白将那落子,递与他手中,慢悠悠道:“事到如今,天子以为,让您禅位于人,如何?”
姬佗死死盯着那枚棋子,深吸了口气,没接:“你敢。”
“我有何不敢?”姜小白棋子扔入棋奁,语气轻淡道:“当然。您若不愿,本王便只能杀了你。”
姬佗一噎:“寡人可是这天下的共主!”
“共主?”姜小白端起手边一杯茶水,轻轻摇晃了两下,笑了。
他道:“共主以为,您还是当年,躲在阿雪羽翼之下,受万国诸侯朝拜的共主吗?”
“你……”姬佗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当年若不是您躲在阿雪的羽翼之下,这天下想杀共主者,何止千千万万。”
姜小白凝望着手里杯子,眼神专注,眸底却是一片犀利的锋芒。
“天子这些年,凭借阿雪呼风唤雨,震杀了无数诸侯将相。事到如今,也该醒醒了。
您该好好睁眼看看。如今天下,纷争不断,烽烟四起;各路诸侯,割据一方,战伐不休;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您身为一国天子,一生未立寸功,不想着为万民谋福,也便罢了。
如今却仍一心,只想着您的王室权威。还有何颜面安坐这高位之上?!”
“你……你……”姬佗被他怼的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然而,接下来姜小白的话,则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本王若是天子,便自裁谢罪,也省得日日受万民唾骂,丢祖宗的脸。”
一字一句,仿佛凌辱。
姬佗的脸色煞白如纸,终于一寸寸开始死灰下去。
“你若识趣,本王保证,你死后,整个周王室不会有一人伤亡。否则。”
姜小白漫不经心的轻晃着手里的杯子,顿了顿,看着他。
“天子可还记得,当年设计我和阿雪,逃亡灭卫;还有逼迫阿雪,给你当了十三年杀人工具这些事吗?”
一字一句,仿佛带着无尽杀意。
姜小白放下手中茶盏:“届时这个周王宫会变成什么样,本王就不敢说了。”
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般,姬佗忽然觉得无法呼吸。
他的额头,有大颗冷汗渗出。
姬佗毫不怀疑,姜小白此刻真的会杀了他。
即便冒整个天下之大不韪,这个人也丝毫不惧。
姜小白瞥他一眼,拂袖起身:“这局棋,不用再下了,您输了。”
“高毅。”姜小白向门口唤了声。
高毅原本立在门口,听姜小白唤他,忙上前道:“王上。”
姜小白瞥姬佗一眼:“找人看住天子,不许他离开这个房间一步。”
“是。”高毅领命。
看着姜小白离去的背影,姬佗仿佛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般,终于再也强撑不住,一下子瘫倒在了椅子里。
半日后,周王室传出一个消息,天子突发恶疾驾崩。
众诸侯连夜奔袭吊丧。
期间,与齐国原有旧怨的鲁庄公,听闻小道消息,得知周庄王之死,或另有隐情。
遂联盟宋、郑、陈、蔡、越等国,以“平乱”为由讨齐,却被齐桓公大败于凉水。
各国为暂息刀兵,纷纷献上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貂皮、良驹、还有年轻的男丁女丁等入齐,以修睦邻友好之诚意。
公元前682年,齐桓公以雷霆之势,扶持姬佗长子姬胡齐继位,是为周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