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白往后急退,下意识想躲,却忽然发现身上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使不上。
糟了,又来了。
公子白自小在王室长大,王室斗争激烈,在大家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兄弟姐妹们之间都已经开始各怀鬼胎,各自算计。
母亲向来不受宠,他自小一出生就在各种毒药中长大,若不是这些年机灵,早已活不到今日,虽然后来勉强保住了命,但也留下了病根。
长大后,母亲为了让他强身健体,暗地里找先生教他习武,公子白也聪明,虽然表面总装的顽劣无知,但背地里却是极为懂事。
如今这些年下来,人虽然平安无事,但毕竟毒入经脉已久,伤及五脏六腑。
虽然用了药,但因经脉虚损,也时常突然全身发虚酸软无力,武功也使不出,严重时只能整日昏睡,醒时连跟人讲话都觉得浪费力气。
所以公子白做人,几乎秉承一个原则:
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站着。能不出手帮忙,绝不伸一根指头浪费力气出手。
有时是真懒,有时是真没力气。
眼下,鲍叔牙走了几天,他就有几天没吃药了。
恍惚间,那水幕已扑至公子白面前。
水幕之中,一只裸足伸过来,狠狠的踹在了他的心口。
公子白全身没有一丝力气,随着这一脚,软绵绵的跪倒在了地上。
恍如梦寐间,只见那人从水中冲天而起。
月色在上,花树在下,随着那身子不停旋转间,一身纯白的袍子悠然裹在身上,动作干净利落,姿势优美至极。
这一刻,月逊花倾城,花较人失色。
随着他冲天又落下,带起的水花,哗啦啦落了公子白一脸。
那人飞落公子白面前,公子白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最触目的依旧是那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头乌黑及腰的长发。
那人转过脸来,猛地一甩头,发间细碎的水珠,在月色下漫天飞舞,看的公子白莫名恍惚。
那人缓缓走至公子白面前,蹲下。
公子白一时间竟分不清这人到底是男是女。
他的五官很俊秀,眉目生的极为细长,若说是女子,却又多了几分锐气和犀利;若说是男子,但又过分好看和秀美了。
唯有眉间的阴气和杀气,衬的似是他更偏男性。
还未待他想明白,脸上一阵剧痛,却是那人又狠狠打了他一拳。
公子白:“…………”
这一刻,公子白确定了,这是一个男人。
女人怎么会凶成这个样子,还有这么大手劲。
公子白捂紧手间的鼻血:“……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我不是有意偷窥你的,你……”
另外一半脸,又被狠狠打了一拳。
“……这位大姐,有话好好说,我………”
小腹又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你……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身下又是一脚狠狠踹了下去,公子白捂紧要害,几乎要惨叫哭嚎。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我,你……”
公子白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神志不清了。
那人被公子白这话激起了兴趣,上前一把抓起了他的领子,讥笑道:“哟,说说看,您是何方神圣,也好吓吓我。”
“我是谭君的……”
关键时刻,公子白看着自己的一身兵服,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最后吐出来的,只剩两个字:
“……士兵。”
那人冷嗤一声,再不多说。
清水湾处一阵砰砰乓乓,惨叫不绝于耳。
…………
半个时辰后,公子白被倒挂在了那株巨大的花树上。
那人将公子白倒挂好后,便抱着东西离开了,看样子是打算让他自生自灭。
花树粗枝很多,但那人却偏偏故意将他,挂在了一根很细很软的枝条上,枝条不停晃动间,头下便是寒凉的湖水。
公子白只觉得头晕充血,被倒吊着难受至极,但人又不敢动,他一动,枝条晃动的厉害,人只会越加头晕目眩。
树上还时不时有东西往下掉,不知是虫,还是什么。水下也是寒凉的厉害,也不知道刚才那人是怎么沐浴得下去。
哎,真是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全身发虚,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这大半夜的,也没人会来这种地方,逃也逃不掉,只能这么任由自己被头朝下,倒挂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公子白似是看到了一片火光。
那是来自营帐方向。
军营出事了。
***
军营。
火光冲天,仿佛烧的没完没了。
无数喊杀声响成一片。
山贼和士兵们都已经杀红了眼。
宿国将军梁炎奋力将一个迎面砍来的山贼斩于刀下。
向身旁的副将张忠道:“谭国的士兵呢?!为何只有我们的士兵在这里厮杀,谭国的士兵却一个不见?!”
副将张忠道:“将军,三更天的时候他们的人就全撤了,现在军营守卫的全是我们的……”
“舅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梁炎抬头,说话的是一个一身白袍的人,那人似是匆忙而来,身后的长发还是湿的,一张脸在月色下映的莹白如玉,恍如谪仙。
“姜……姜少爷?您什么时候来这里了?还这副样子……”
张忠惊得嘴巴都快掉下来了。
此人正是方才山涧水湾处沐浴,却不慎被公子白撞见的纪修姜,梁炎的侄子。
纪修姜自小父母双亡,由舅父一手带大,此行听说舅父有难,便连夜赶来。
这一路,连夜赶路,极为匆忙,到军营时已是一身风尘仆仆。
他生性爱洁,又不愿如此与舅父见面,便找了山涧水湾处沐浴梳理。
原本想着等梳洗干净了,再找梁炎打招呼,没想到这一洗却撞上了公子白,一番折腾后,耽误到现在。
等他赶来时,军营已经乱了。